“你之前口口聲聲說要找什麼公子,可是他負了你?讓你因他而死?”
“不不!不是!他沒有負我!”寶鏡一下子激動起來,難以出口的話也終于能說出來。
“他還曾經救過我,是我........”
因為情緒不穩,寶鏡話說得颠三倒四的,好不容易才大體把事情說明白。
蒙瞳聽罷氣怒交加,一掌拍在桌案上,站起身來:“糊塗!糊塗!沒想到你們竟然如此糊塗!”
“你大姊姊糊塗,尋了個居心叵測之人做丈夫,害得你差一點落入惡人之手!”
“你更是糊塗,難道不知道人妖殊途的道理?竟将妖力渡給一個凡人治病,豈不知這樣做反會要了他性命?!”
這話一入耳,寶鏡一下子呆了。臨死前的一幕幕如走馬燈一般在他面前呼嘯而過,尖銳刺目。
他眼前發花,耳邊隆隆若有雷鳴一般,什麼都要聽不分明了。
寶鏡渾身木然,動彈不得,隻呆呆地問:“你說......什麼?什麼......害了他性命?”
蒙瞳并不回答,隻在廳裡快步踱了兩圈,低語道:“這可糟了,背上了人命,豈可善了.......”
他正兀自沉思,卻冷不丁被一隻冰涼的手攥住了衣袖。
“蒙瞳,你是說,是說......是我.......害了公子?”
“他後來......都是因為.......我?”
寶鏡一張臉慘白到吓人,魂體搖搖欲墜。胸口的琉璃果也在蠢動,時隐時現,仿似下一刻就要掙脫束縛,透體而出一般。
蒙瞳一驚,立時出手穩住寶鏡的魂體。
他現在心情焦灼,何況此事寶鏡也是必然要知道的,便直言不諱道:“自是如此。你是妖,你修出的法力便是妖力,不能渡給凡人。”
“少些也就罷了,可你如此頻繁地渡給一個病弱之人,他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喪命也就是必然的了。”
“這樣的道理,難道你姊姊她們都沒有告訴過你嗎?你那位公子也完全沒察覺嗎?”
寶鏡茫然地搖頭,眼淚無意識地湧出,神智混亂颠倒,整個人看起來都快要崩潰了。
蒙瞳見他這個樣子,立時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麼。
一把扶住寶鏡,蒙瞳問道:“按照你的說法,那蕭逸恪乃是個十足聰慧之人。”
“他身體急速衰敗之際,隻選擇隐瞞病情将你送走,卻在此事上并未對你提起過隻言片語?”
蒙瞳慎重問道:“他竟對你一絲懷疑也無?”
寶鏡搖頭,一身混亂。
即便有蒙瞳幫忙,他原本凝實的魂體依然開始變得逸散模糊。一會兒勉強維持人形,一會兒卻開始口鼻流血,将要化作那血迹斑駁,凄慘無比的小狐狸模樣。
“雖說也有其他可能,但照這蕭逸恪的表現來看,倒更像是.......”
蒙瞳一下子抓住了那一晃而過的思緒,心下有了底。可下一刻便見到寶鏡這副将近潰散的模樣,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實在小瞧了此事對寶鏡的打擊,一時有些後悔。
但此時也顧不得想太多,他果斷出手,抛出一隻金色的圓環,并指一點,将那圓環打入寶鏡體内,口中喝一句:“封!”
寶鏡一下子昏睡過去,魂體也漸漸恢複如常模樣。
将寶鏡一把抱起來,蒙瞳喚道:“來人。”
那老鬼管家和幾名侍女無聲無息地出現,低頭斂目:“大人。”
“我要出去一趟,在此期間,你們好好照看寶鏡,不得有失!”
“是,大人!”
***
忘川河畔,三生石前。
有一個人影靜靜站在那裡,目光定定注視着那塊石頭,不知站了多久,又看到了什麼。
“人死之後魂入地府,大多渾噩無知,之後一碗孟婆湯了卻前緣,再度投入輪回。譬如昨日已死,明日方為新生。”
“隻有心有挂礙,執念成魔之人,才會被三生石吸引,來到此處。”
蒙瞳從濃霧中現身,站在那人影旁,開口道:“你的執念是什麼?”
在他開口的瞬間,那人影身上顯出一點異樣的亮色,狀如斷裂的圓環一角,邊緣散發着淡淡的桃粉光暈。
蒙瞳眼神一閃。這果然是寶鏡那枚異變的琉璃果所缺失的部分,正在此人身上,他沒有找錯人。
那人不答,如同老僧入定,依然立于三生石前,不語不動,更不曾回頭。
“若你的執念是寶鏡,那我勸你将他放下,早日去投胎吧。”
聽到“寶鏡”二字,蕭逸恪終于動容,他轉身,認真看着來人。
“你是誰?你認識寶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