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站起又蹲下,蹲下又站起,緊張兮兮的。
他吃吃道:“大、大公子,我、我們是不是不該待在這個花園子裡啊?我、我們.......”
春兒狠狠拍了一下大腿,懊悔道:“早知道我們就不該答應那個太監的話,幹脆就在原地等得了。”
寶鏡這個時候已經擦完了手臉和脖子,又開始認真擦身上的衣服。
他的衣裳明明幹淨得很,連絲褶皺也無,寶鏡卻皺着眉頭,一臉苦大仇深地拿着素白的絹子揩來揩去,尤其是左半邊衣服,都被他擦得洇濕了。
“沒關系。”
寶鏡一邊擦一邊道:“我們在這宮裡人單力薄,答不答應恐怕差别不大。”
“退一步說,若那引路的太監真的隻是為了偷一偷懶,我們隻要謹慎些,隻在他帶着我們經過的區域活動,不亂跑,想必就沒甚麼大礙。”
春兒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哦哦兩聲,就開始盯着自家大公子看。
春兒狐疑道:“大公子,你在擦什麼?”
寶鏡手裡的動作頓了一頓,若無其事道:“擦幹淨啊。”
春兒又盯着看了半天,突然醒悟:“我知道了!你是在擦太子.......”
“噓——”寶鏡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
春兒立時捂住嘴,做賊一般地左右瞧了又瞧,見沒人經過,這才放下心來。
春兒這回明白了,大公子哪是在洗白白擦汗汗啊,那就是嫌棄太子剛才碰着他了,要把太子留下的無形痕迹全都一掃而光的意思啊!
寶鏡這會兒已經擦完了,坐在池邊一塊幹淨的石頭上,可憐地歎氣。
“我忍了好久呢。還在慈壽宮那會兒我就想擦了,隻可惜不能........好不容易忍到這兒才能把自己弄幹淨.......”
聽了這話,春兒嚴重懷疑大公子之所以答應來花園子裡,就是為了能避開衆人耳目找地方把自己擦白白。
寶鏡還在歎氣:“還得繼續忍呢,怎麼也得回府了才能洗個澡.......”
春兒嘴角抽了抽。但想想太子那副死樣子,又覺得一陣膩歪,深覺大公子說得對。
他忍不住去打量寶鏡。
哪怕從小看到大,春兒也時不時的會被自家大公子驚豔一下。
大公子就是那春天新抽條的嫩芽兒,山野裡盛開的山茶,山巅流下的沁涼泉水,冬日裡的雪後晴岚。
明明眉眼秀麗無雙,氣質又十分剔透幹淨,将所有好看好聽的詞兒堆砌在一起,也不能完全描摹出來他的出衆之處。
因着今天進宮,恐怕會碰到太子,寶鏡特意選了一件極為老氣的藍綠色素底圓領長袍,頭發梳起一半,隻在額上戴了條細細的銀鍊,簡單又樸素。
要不是孫氏害怕他在太後面前失禮,特意給他挂了一塊羊脂玉佩,恐怕寶鏡就這麼一身寒碜地進宮了。
可惜,穿在别人身上老氣得不得了的暗色袍子,到了寶鏡身上卻顯得他更加白皙精緻,褪去了些許稚嫩,反多了些與往常不同的成熟韻味,再加上額頭上的那條鍊子做點綴.......
太子見了他照舊眼睛扒不下來,寶鏡的心思算是白費。
再說鍊子.......
春兒冷不丁道:“大公子,你頭上的鍊子歪了。”
那條細銀鍊中間位置墜了顆小小的藍寶石,系上之後,那藍寶剛好落在額頭正中。出門之前,春兒特意将那寶石的位置整理好了。
可是如今,那條鍊子歪了,藍寶石歪到了額頭左側,這樣系在腦後的兩條綴滿小粒水晶的鍊尾就從烏發中露了出來,尾端恰好搭在寶鏡右側耳後,被陽光一照,閃閃發光。
簡單地移了一下銀鍊的位置而已,寶鏡的氣質就瞬間從穩重成熟,變作了自然靈動,卻更加吸引人了。
被春兒點出來,寶鏡很自然地道:“哦,剛才擦白白呢,不小心把鍊子弄歪了。”雖然這樣說,他卻完全沒有整理回去的意思。
春兒哪兒還不知道自家大公子的心思呢,着急道:“大公子,咱不是說好要在太子面前盡量藏拙的嗎?咱們還在宮裡呢,快把鍊子正回來!”說着就要上手。
寶鏡捂着鍊子避開:“這有什麼打緊,太子又不在這裡!”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快點弄回去!”
“我不,這樣好看!”
“大公子!”
.......
春兒沒轍了,自家大公子什麼都好,就是愛臭美這一樁讓人受不了。
寶鏡安慰他:“我就美這一會兒,等會兒走的時候,我再把鍊子正回來就是。”
春兒白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