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元浮将手中的東西送到郁離眼前。郁離定睛看去,那竟是一支斷作兩半的綠玉簪。
一半綠雲袅袅,鶴紋隐隐,另有數枚奇異符文纏繞簪頭之上,與祥雲仙鶴巧妙融于一體。另一半則通體碧翠,還有隐隐霞光浮動,一見既知不是凡物。
郁離看到綠玉簪的一瞬,好似被刺了一下般,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将簪子拿回來。他有種感覺,這好像是他的東西。
未料下一刻卻被元浮一把攥住手腕,阻住了他的動作:“莫急。”元浮道:“我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說着,元浮松開郁離,食中二指在眉心一點,引出一點銀光來。他将這點光送到綠玉簪的斷口處,以此為引,将兩半簪子粘合到一處。
一陣淡淡綠光閃過,簪子恢複如初。
元浮看了看郁離,伸出手将他頭上的木簪抽走,換上了這支綠玉簪。
“物歸原主。”元浮眼中閃着異樣的光,伸手接住瞬間昏睡過去的郁離,似自語又似疑問一般地輕聲道:“這一次,你還會把簪子還給我嗎?”
郁離沉沉入睡。耳邊飄來的話音輕得如同一場醒不過來的迷夢,漸漸消散在了涼涼的夜風中。
***
“上九天什麼時候也有黑夜了?”
元浮提着酒壇子走過來,看着前面的一片漆黑暮色,失笑。用空着的那隻手随意一抹,那片夜色就如同被擦去的墨痕般,濃黑盡去,露出清新的底色來。
走到一棵蓬蓋如雲的老桂樹下,元浮用腳尖踢了踢橫身睡在樹下的人:“喂,醒醒!醒醒!”
那人趕蚊子一樣随手一揮,沒打到元浮,反而把擱在手邊的一樽酒打翻了,碧色的瓊漿灑了出來。
元浮避開被酒染濕的地面,在旁邊坐下,笑罵道:“你叫我來陪你喝酒,結果自己先喝得酩酊大醉,這是個什麼道理?”
男人略翻了個身,眼睛半睜着看了看元浮,勉強認出人來:“你來了?”
元浮靠在桂樹虬結如龍的樹幹上,拿起酒壇子灌了一口,笑:“還能認出人來?不錯不錯。”
“不過你這兒也就我來,換了其他仙人你看哪個願意來?連那些仙禽瑞獸經過都甯願繞遠路,避你如蛇蠍啊。”
男人,也就是段泓仙君聽了輕嗤一聲,不屑道:“什麼願不願意,一群膽小鬼軟腳雞,不過是害怕挨揍,不敢過來罷了。”
元浮罵道:“說别人膽小,還是先收收你的臭脾氣吧!”
段泓哼了一聲,沒說話。
整個上界三十六天,能讓他看進眼裡的沒幾個,元浮是其中之一。兩人數千年的交情,彼此嬉笑怒罵随心,不用遮遮掩掩。
又躺了好一會兒,段泓才慢慢爬起身來,頭發散着,衣襟上是沾染的酒液,一副頹靡的樣子。
他看了看石桌上的酒壺,伸手一招,那酒壺就乖乖飛了過來。段泓擡手去拿,卻被元浮半途截去。
元浮笑道:“這麼好的酒,都被你牛飲糟踐了,不如便宜了我。”說罷,仰頭便喝。
段泓冷笑:“就你那什麼酒都喝得下去的德性,好酒給了你才是糟踐了!”
說是這麼說,段泓卻也沒再奪回來,反而拎過元浮帶來的酒,随便灌了一口,然後眉頭一皺,就把酒壇子扔一邊去了。
元浮一直留意着段泓的反應,見狀不由得哈哈大笑:“就你嘴刁!我喝酒是因為貪這杯中物,愛它一腔辛辣滋味,你喝不是為了借酒澆愁嗎?還管它甚的好壞?”
段泓沒說話,隻探手入虛空,從中往外一抓,另取出一壺酒來,一口氣灌下肚中。好似要拿這新酒洗洗嘴巴似的。
元浮見狀更是大笑不止。
段泓一抹嘴邊酒漬,斜眼冷笑:“你最好永遠都能笑出來。哪一日你知道了愁滋味,我一定也要讓你嘗嘗什麼叫‘借酒澆愁’。”
“不必了不必了!”
元浮連連擺手,一副做小伏低狀:“是小仙言行無忌,出言冒犯,仙君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小仙計較,還望原諒則個,原諒則個.......”
“少裝模作樣!”段泓嗤了一聲,正待說話,見元浮把酒壺喝空了,又要去拿他自己帶來的那壇酒,不由得“啧”一聲,把要出口的話改了。
“作甚還要喝那沒滋沒味的勞什子!你既然來了我這裡,難道我還管不得你一頓酒?......拿着!”
一隻精緻的小酒壇迎面飛來,元浮接住,随手按在身邊,卻也沒把自家帶來的酒扔開,隻笑道:“酒就是酒,何必分什麼好壞高低?我今日嫌棄它,說不得哪一日它就要背我而去了。”
“什麼背不背的?!”這話不知道戳了段泓哪裡的肺管子,一下子暴怒起來:“我要的,就得給我乖乖呆在這裡......”
說到這兒,段泓好似被什麼刺了一下似的,兀地愣了一下,赤紅的眼也清醒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