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趙郢擡擡手,加重語氣道,“還是要燒酒。”
他話裡沒有回旋的餘地,廖彥川表情不變,沒有強求。
兩人畢竟是舊相識,再過多少年,趙郢也記得此人堪比馬蜂窩的心眼。廖彥川太會憑外表叫人放下戒心,一流的演技,不入流的人品,不到一天就收服了羅廉開的老部下,怎麼都不是個善茬。
因此廖彥川叫服務員送來茶壺,想幫趙郢涮一涮碗筷時,他轉手把涮好的餐具推到白舒沅面前,親自動手把原本屬于白舒沅的那套過了遍水。
這下明眼人都細品出不對了。
“聽劉總說,廖哥和趙哥上的是同一所大學?”
“是呢。”
廖彥川眼角攀上幾道淺淺的笑紋,“我們還在一個社團,曾經也是經常約着去學校小吃街的關系,對吧學弟?”
趙郢握着燒烤夾,不動聲色地給油紙上的五花肉翻了個面:“你們廖哥是社長,規定了每個月團建一次。不過大家晚上都閑着沒事,又是社長請客,不去白不去。”
“我這是沒辦法。他們這群新生個個躲在寝室打遊戲,不說請客還真出不來呢。”廖彥川臉上的笑容冷了幾分,轉頭找旁邊的人閑聊去了。
趙郢還在翻着烤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他下班後就感受不到韓謙的存在了,在辦公室偷偷喊了幾聲,沒人理他,走之前給備注為“公主”的聯系人發了好幾條消息,問韓謙是不是回家了,同樣石沉大海。
五花肉裡烤出來的油花滋滋作響,白舒沅偷偷戳了戳他的手臂,超小聲:“趙哥,肉快烤焦了……”
“抱歉。”趙郢将熟透的肉片放在公用瓷碟上,“不小心走神了。”
烤肉的食材上了兩輪,他沒吃多少,卻覺得胃裡有些撐,于是起身離席,摸走外套口袋裡的煙。
店面左側是一條小巷子,很深。
趙郢薄唇含着煙嘴,打火機砂輪擦了兩下,煙沒點着。
半晌,他把煙拿下來,後臀抵着粗糙的牆面:“韓謙,是你想的那樣。”
眼前的地面上多了一道狹長的人影,韓謙一半的臉藏在黑暗中,灰藍色的眼睛泛着冷意:“你之前為什麼不說?”
趙郢一愣,解釋道:“我今天才知道調過來的人是他……”
“他還對你那麼親昵!”韓謙一拳頭砸在趙郢臉側的牆面上,幾粒松動的石子應聲嗖嗖抖落下來。
“你發什麼癫?”
趙郢擰着眉,揚聲道:“分手十年的前任,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他親昵是他的事,你沖我吼什麼?是我犯賤主動貼上去了,還是我可憐巴巴求着一個已婚男人複合?”
“廖彥川就算揚成一捧灰,在我眼裡也跟普通的塵土沒什麼區别,他掉一粒在我手上我還嫌髒!”
趙郢心裡也憋着火,不吐不快。
這段時間他總在不安,韓謙在遼西被山石砸中,送往醫院搶救的那天,他夜半心悸,輾轉失眠了一夜。
在确定韓謙複生之前,他照樣沒睡過一次好覺。
他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的日子,精神衰弱,習慣性嘔吐,看着在身側熟睡的韓謙,滿腦子回蕩着趙父趙母聲淚俱下的逼迫。
他不知道該恨誰。
趙郢的胸口劇烈起伏着,穩定下來後,他掐着掌心,擡頭:“我——”
剛說一個字,面前那個陰影足以籠罩他全身的高大男人眼眶發紅,不知道站着哭了多久。
趙郢:“……”
好端端的,這是在做什麼。
“趙郢,我們也分手了,我也是你的前任。”韓謙雙手垂在腿側,低聲道,“我是不是比廖彥川還不如?是不是掉一粒在你手上你也嫌髒?”
趙郢:“……就因為這個不開心?”
韓謙抿着嘴不理他。
他身上穿的是趙郢昨天剛燒過去的運動外套,很休閑,像經常上表白牆,頗有幾分姿色的男大學生。
他們結婚後,韓謙穿衣風格日益成熟,這次是趙郢私心作祟,想看一看他當初的模樣,現在看到了,發現原來什麼都沒變。
趙郢清了清嗓子,不料巷子口多了個人,他沒能說下去。
“怎麼?”趙郢望向一身煙火味的廖彥川。
對方不疾不徐地說:“你在打電話啊。我看你出來很久,想看看有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沒有意外。”
趙郢理了理衣領,經過廖彥川時停下腳步:“隻是男朋友生氣了,出來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