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日記,艾嘉放好日記本,把千紙鶴放到上面,她數了數,一共35隻。
她把這35隻千紙鶴全部抱在懷裡,抱得緊緊的,抱得每一隻千紙鶴都變了形。
她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她隻剩下這千紙鶴了。
夜晚,艾嘉睡不着,站在被重重鐵絲網圍住的窗前,看着雨水陣陣澆上來,落了滿窗,雨珠晶瑩,像世間悲者的眼淚,一直流個不停。
雨夜,那個人,還會來送千紙鶴嗎?
她等啊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等到雨勢漸大、雨勢漸小,雨停了。
她看到那隻手又悄悄地把千紙鶴放在窗前,她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午夜十二點。
真準時,每次都是午夜十二點。
那隻手,手指修長、瘦削、幹枯,在黑暗中,籠了暗色。
艾嘉想去看看他是誰,是她的遲哥嗎?
她抱着一絲希望,萬一是呢。
艾嘉沖出了病房,想從正門離開,值班護士卻正在巡房,她吓得連忙退到一邊,等值班護士進房檢查時,她才迅速地想沖出前門,但前門上了鎖,她沒有鑰匙。
她想去拿鑰匙,但在值班台沒有翻到,這時,有人拽住她的胳膊,她吓了一跳。
完了,又被抓住了。
艾嘉吓得不敢去看,聽到對方說:“跟我來。”
她才轉頭去看,是趙阿姨。
趙阿姨給她開了後門,她從後門去找那個在她窗前放千紙鶴的人,她跑到自己病房外時,已杳無一人,窗台上放着被雨水打濕的千紙鶴。
艾嘉拿起千紙鶴,又繼續在周圍找了又找。
忽然,她看到自己的前方出現一道影子,高高瘦瘦的影子。
她很想喊“你是誰”“你站住”,但她尚存的理智告訴她,不能喊,她一喊就要有人抓她回病房了。
她拿着千紙鶴往黑影的地方奔跑,她恨自己跑步的速度太慢,怎麼追也追不上那人。
等她跑到那人方才站的地方時,已完全看不見那人的身影了。
*
艾嘉沒有回病房,而是往這棟樓的後面走,一直往前走。
開始下雨了,越下越大,雨水澆灌了她滿身,她依然往前走。
沒有月亮的夜晚,黑暗當道,她偏要往前走,一直往前走,是不是這樣,就能走向光明?
她走到了高牆處,豎起的高牆,是一道橫在她面前的牢籠。
她好想穿越這座牢籠,去往自由之地。
她沒有再找到那幾塊石頭,她不要命地往上爬,攀着破舊的電網,手腳并用,用盡全力。
一次次滑下來,一次次又爬上去,堅持了□□次,她才終于爬上高牆。
她的雙手已滿是塵土、雨水和血水。
艾嘉坐在高牆上,望向遠處,雨霧彌漫,冷意入骨。
這雨好像下小了,遠處的海面上似乎有一座高高的燈塔,正亮着燈,燈光遙遠又昏黃。
海浪聲襲耳,雨水如珍珠鍊子,一串一串地落入海面,濺起大大小小的水花。
不知何時,雨終于停了。
遙遠天際,烏青雲層裡漸漸鑽出縷縷光,月亮冒出了頭。
艾嘉雙手撐在牆上,雙腿晃啊晃,像自由自在的鳥。
“小嘉同學,你怎麼坐這裡?”
誰,這是誰?
艾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聲音,那麼熟悉,是遲予辰的。
可怎麼會是他呢?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這次,她不抱任何期待,沒有朝聲音的地方去看。
可是,聲音的主人并不打算放過她,繼續說:
“小嘉同學,我來找你了。”
“小嘉同學,你理理遲哥。”
“是遲哥不好,遲哥來晚了。”
艾嘉原本築造的城牆,瞬間坍塌。
她的心不住顫抖,顫得她又疼又委屈。
她終于忍不住,側頭去看。
她看到了一張白皙的帥氣臉龐,有着幹淨清澈的眼眸,是唇紅齒白的少年。
是她的遲哥。
是那個在蛋糕上寫CLJ,說“随意發揮”的遲哥;
是那個偷偷在城堡水晶球的底座上刻CLJ的遲哥;
是那個她想了很久、念了很久、很想見一面的遲哥。
他終于來了!
艾嘉沒有去抱他,而是再三确認地把他看了又看,用不敢置信的語氣問:“是你嗎,遲哥?”聲音有些啞。
“是我,小嘉同學。”遲予辰笑道,他笑起來那麼溫柔。
“遲哥,我以為你不來了。”艾嘉看着被夜色籠罩的遲哥,他好像瘦了一點。
“怎麼會,你是我的小嘉同學,我肯定要來見你的。”遲予辰朝她走來。
“為什麼現在才來?”艾嘉有些委屈地問。
“之前一直在上學,現在才放寒假。一放假,我就偷偷跑來找你了。”遲予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