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或者…隻有等離體部分精變,抽出他的槐樹根,以後他自己方能得到自由,但離體部分靈根會被破壞,妖力最多隻能停留在極少的水平,不可能精進。
這些是虞夢看《良辰典》知道的,但淮阡不是,這刻在他的基因中,天生就知道的。
***
不知道淮阡會怎麼選擇…
那小樹苗轉眼間也變得巨大,同淮阡一樣經曆無數繁榮,變成了人,但不同的是,那是個長着朝天辮的小娃娃。
淮阡拿起斧頭将小娃娃的辮子砍下,握在手上,結果變成了一條樹根。
看來淮阡不想帶着這個小累贅,他選擇了對自己很輕松對這小娃娃很殘酷的一種方法。
淮阡将樵夫妻子胳膊挎着的籃子上面的藍色碎花布拿了下來,包住了這個孩子,咬爛了手指,在布上寫着兩個字“淮陌”。
虞夢和門嘉言異口同聲:“他才是淮陌!”
未等兩人繼續說些什麼,場景陡然轉變。
夜半時分,一處茅草屋,淮阡悄悄的走向門前,敲了敲門,放下淮陌就轉身離去,消失咋了黑夜中。
屋門打開,一個老婦人看着地上還在襁褓的孩子滿臉詫異,抱了起來看向四處沒人,又把門關上回去了。
虞夢看着淮阡離去的蹤迹:“淮阡也是百年樹材,以樹形入世,對于這世間規則也是知道一些的,他這樣做對淮陌也好。”
“嗯。”門嘉言歎了口氣:“但我們到現在也不知道淮陌想給我們看什麼……哦對,但是剛剛淮阡不是把他樹根剪掉了嗎,你之前說過槐樹妖依靠的是樹根邀人入夢,那他是怎麼邀我入夢的?”
“隻是減去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在他本體中,要剪完樹根,他都不一定能活下去了。”
“哦哦,原來這樣,那我們後面要幹什麼?”
“不知道,等着吧,說不定一會這些場景又變了,我們現在看見的都是淮陌想讓我們看見的。”
虞夢剛說完,周邊場景像是開了倍速,日升月落、花開花敗無數次後,已經是白天了,那茅屋中走出一個男人,長的和淮阡一樣,但虞夢和門嘉言知道,那不是淮阡,那是淮陌。
淮陌走出門外,後面老婦長滿了白頭發,對着他喊道:“下了學之後早點回來,别去看戲了,也别亂跑!”
“我知道了,奶奶!我先走了。”
“應該過了很多年了,這小嬰兒都成小夥子了。”虞夢解釋道。
“跨度有點太大了,有點像放電影…”
虞夢還未回話,場景又變化了。
先是淮陌在學堂讀書,回答夫子問題。夫子摸了摸胡須,看起來對他回答很滿意。
後面又出現在了戲園中,淮陌坐在下面,台上唱念做打,各色臉譜齊唱。
這淮陌也不聽話,明明他奶奶還叮囑他不要去看戲,結果還是去看了。
台上這出唱的是《水漫金山》,青白二蛇手持寶劍與金山寺的法海對峙,那法海喝道:“非我族類,必誅!妖怪就是該殺!”
淮陌的臉色沒什麼變化,看起來他不知道自己也是妖怪。
虞夢突然說話了:“門嘉言,你知道嗎,這是良辰苑,我的家…”
“啊?”
“良辰苑是陳家和梁家這幾百年大本營,明朝時建立起的,表面是戲園子,其實是我們陳男梁女生活的地方…所以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在明清時期…”
“這麼巧啊,現在還在你家呢。”門嘉言看了眼四周,原來虞夢生活的地方就是這樣。
虞夢沒再說話了,繼續看着台下的淮陌。
她聽見淮陌嘟囔一句:“人和妖要為什麼要互相對立呢?”
這句發問也問到了虞夢心裡。
為什麼呢?妖怪為什麼要害人,人為什麼要去鎮妖?
誰知道呢,或許女娲娘娘也不知道,所以才造了陳家和梁家。
不過她知道,沒有孰是孰非,都隻是立場不同罷了,但身為梁女,她的立場又有點像在妖怪這邊,很是矛盾。
***
随着台下觀衆的歡聲,台上也謝了幕,人也散場。
淮陌随着人流一起出了戲園,像是一滴水彙入河流中,不見了蹤迹。
如虞夢所料,場景又要發生變化,這次是茅草屋中。
淮陌坐在書桌上翻着書,虞夢招呼門嘉言一起看:“你看,那是元好問的《雁丘詞》,這小子是不是有喜歡的小姑娘了。”
虞夢的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燒,門嘉言卻把注意力放在那首詞上。
—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别苦,是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莺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這首詞,最初是在《神雕俠侶》中聽李莫愁念的,屠殺陸家莊時都要念這首詞,結合李莫愁的情感經曆,很是凄慘。後來,他發現黎雨澤也喜歡這首詞,沒有太多原因,隻是因為提到了她喜歡的神話意象— —“山鬼”。
那老婦人揭開米缸上的蓋子,看着缸底的幾粒米,歎了口氣。
淮陌聽到後,忙問:“奶奶,怎麼了,咋還歎氣了呢?”說完便站起來走到米缸旁:“啊,家裡沒米了啊。”
老婦人又深深歎了口氣:“都怪我身體不好,這兩年幹不了什麼活,還老吃藥,把家裡那點積蓄快花完了。”
“不是的奶奶,你這是供我讀書才把銀子花完的,這樣吧,等我明天上完學去街市裡找點活幹,給家裡補貼一點。”
老婦人連忙搖頭:“那不行,耽誤你功課就不好了,聽我的别去了,我還能去找點洗衣服的工幹。”
淮陌扶着老婦人坐下安慰她:“沒事的奶奶,我自小被你撿來養着,整個家就你一個人含辛茹苦把我養大,現在我大了自然是要我來養你的。”說完,從衣服裡掏出一些碎銀:“你之前給我的壓歲錢,我都留着呢,就看過幾次戲,剩下都在這,你拿着吧。”
老婦人默不作聲,淮陌就把她手掌攤開,銀子放在手中,又幫她握上手掌。老婦人隻說一句:“還是小陌有小心。”
門嘉言在旁邊不禁感歎:“真有孝心。”
虞夢莞爾一笑:“你也有孝心啊,還知道給媽媽送滿天星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