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陌疑惑不解，不知眼前為何物。

“這是你的樹根，或者說也是我的，畢竟你我本為一體。接下來我會告訴你前因後果，一切的一切我都告訴你，你且聽着，信不信也由你。”

淮阡歎了口氣，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當初自己精變，披上那樵夫衣服就打算下山，誰知走的越遠便越覺難受，似是脖頸受到鉗制，四肢百骸如有蛇蟲爬走。

他每往回走一步，這種痛苦便就少去一分，他恍然大悟，以化人地點為圓心，向外擴散，每散一分自己便痛苦一分。

那圓心處，一定有什麼東西影響着自己，但他也無法确定到底是何物，于是便跑了回去。

老遠一看，化人處有棵羸弱的槐樹苗，他頓時明白了。

這是樹妖花精常容易發生的— —裂分。

化人是需要能量積攢，或者說是妖力聚積，他從百餘年前便漸漸有了靈、有了神識，窺伺這偌大人間。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算成妖了，但樹妖的屬性使然，他需要很久的時間慢慢攢集妖力，才能化人，從而真正為妖。

百年間的日精月華讓他差不多聚滿了足以變成人的妖力，恰好那天有個樵夫砍了自己，但好在也是百年樹材，木質堅硬，竟意外将斧子彈向樵夫，流的血全都幫他增長戾氣，加速化人。

但當時砍他那一斧子，震下來一顆果子，分走些妖力與精魄。

本來是一體，但發生了裂變。

妖怪的裂變是發生在即将化人的那一刻，外力将個體分成兩個部分。

不同于人體細胞的有絲分裂，有絲分裂是一個細胞平均分成兩半，可能實際有絲偏差，但也很小。

裂變則不同，那是一個完整個體分成一強一弱，類似于一個人與他斷掉的一隻手臂。

因為勢弱的那一方分走了精魄，所以二者需要在一定距離範圍内，不然則不完整，雙方都會遭到反噬。

當然，發生裂變時，通常勢弱的那一方化人則會晚一些。

這樣便造成了已化人的需要和沒化人的在一起，守在那。

好在生命是有出路的，勢強的可以幫勢弱的精變，兩方以後總在一起便能解決反噬，但也麻煩。還有一個方法，勢強的奪回被分走的精魄，可換得自由身。

但是精魄既然被分走，拿走便也隻能拿走一部分，會有一縷精魄是維持勢弱一方生命的。

被拿走精魄的勢弱方的妖力則永遠突破不了大境界，會有一個較低的臨界值，最多最多也就隻能到那。

當年，淮阡選擇了最後一個方法，助淮陌精變，剪去他的樹根，因為精魄就依附在那。剩餘的則在他身體裡流走，維持生命體征。

淮阡自知自己這樣做确實自私，但沒辦法，自己就是被老天爺選中的勢強的那一方，這是老天爺給的權利。

為彌補，他将淮陌送到一個老婦人家，他在門外看見那婦人将他抱走，自己才安心離開，闖蕩江湖。

誰知人間險惡，沒有妖力如同凡人，受人欺負、遭人迫害。

他下山時，竟還有人要将他捉去當菜人，幸好有殘存妖力，不然憑他怎麼跑也都逃不掉當時追殺他的那個人。

他明白了力量的重要性。

此處臨近九華山，他便選在九華山中修煉。

修煉了整整十五年，他夙興夜寐，勤修苦練，秉乘着風霜雨露、日月精華，可是法力卻總是很難精進。

每到夜晚十分，他化為原形，樹根伸長至百千裡，勾人魂魄，吸□□氣來增長妖力。

偶然間他在一個凡人的夢境中看見了菜人的販賣，他想起十五年前如同喪家之犬，他打算重回人間，一雪恥辱。

不過這妖力雖然少，但使他遊戲人間不被欺負，也足夠了。

而且，他想到了一個增長妖力的新辦法，就是去賣菜人。

夜晚他吸食人的精氣，失去精氣的人全都癡癡傻傻，于是他便将這些人擄了去當菜人。

每天将這些菜人肢解，沉重大刀砍向那些人的時候，溫熱人血噴向自己的臉，有說不上來的快意，那些人死後的怨氣助長戾氣，最後幫助自己修煉妖力。

就這麼也幹了三年，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突然又疲倦了，發覺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的遊戲人間。

不過好在，今天遇見了淮陌…

***

“就這麼多，信不信由你。”

淮陌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問了個問題：“為什麼我是妖怪，但我會餓、會累？”

“因為你沒修習過妖力啊，你是個小妖怪，不懂妖力的好處，有了妖力就不會餓，不怕冷，不怕熱，即使被捅了一刀都不是緻命傷。”

淮陌低下了頭：“我不就是你口中勢弱的那一方嗎，我這輩子妖力都不可能精進了啊。”

十分迅速的接受自己是妖怪的事實…

淮阡給他松了綁：“但還是可以修煉的…即使是那一點點的妖力也是好的。”

淮陌眼裡瞬時有了光：“真的嗎！那我就可以少吃一口飯，奶奶就能多吃一口飯了！”

“奶奶？是那個老婦人嗎？她對你怎樣？”

“應該就是你當初送的那戶人家，這十八年來她一個人含辛茹苦的照顧我，供我讀書吃飯，最近家裡沒糧了，我特地出來想找份工，就來這了…”

淮阡哈哈一笑：“沒想到就遇見我了是嗎？”他拍了拍淮陌的肩膀：“當年的事，确實對不住你，我教你修習妖力，你來我這打工，我給你付工錢，怎麼樣？”

淮陌忙點頭答應，但又突然搖起了頭，如撥浪鼓一般：“不行，你這是菜人攤，我不想殺人，更不會殺這些都不是自願将自己賣出，而是被你擄走的人。”

清脆響亮“啪”的一聲，淮陌不敢置信剛剛還在和自己言笑晏晏說兩人本是一體的淮阡居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左半邊臉像是發面饅頭一樣膨脹腫大，還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

淮阡語氣随意，卻又透着幾分狠毒：“我給你臉了是嗎？還不想殺人？你是妖怪不是人，是不是那老婦供你讀了幾天聖賢書，就以為自己是什麼大聖人了？真可笑，把你給那婦人就是個錯誤，怎麼養出你這種完蛋的東西，一點沒有我的風格，我現在就去殺了她，以後你也給我好好跟着我，我一定要給你扶正。”

淮陌聽到最後一句話，心裡還是亂了起來，想喊出一聲“不要”，卻發現自己的嘴無法張開，身體也動彈不了，他差不多知道這是淮阡給自己定住了。

淮阡轉身就飛走了，不見蹤迹，看那方向就是奶奶住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