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正處既朔，也就是農曆初二，月亮一如既往地懸挂在天際。此時的月相稱為峨眉月，如同女子眉毛一般彎細。

虞夢站在陽台上，看着空中一彎明月，卻沒有引發起她的思鄉之情。

思鄉之情？

于她來說真是可笑，良辰苑像一座冰冷的牢籠，她生世位侯于此，除了《良辰典》中放妖時期一到去放妖，其他時候都不允許出個遠門。

畏手畏腳的，還算什麼梁女？

況且此刻，良辰苑的話事人梁婆婆估計派人來找自己，好在陳舒耀也不喜歡梁婆婆的作風，陽奉陰違，自己得以喘息。

畢竟自己是來求生的。

***

虞夢關緊窗戶，拉上窗簾，遮得密不透風。門嘉言此刻應該還在刷碗，虞夢還在想不去幫他刷一下碗是不是不太好？畢竟自己還蹭吃蹭住的。

那明天還是給門嘉言點錢吧，先給個五六百住個一段時間吧。

正在思考時，傳來一陣低沉的敲門聲。

虞夢不用想，肯定是門嘉言。

她起身下床，穿上拖鞋，凍的有些哆嗦，給門嘉言開了門又忙把自己塞回被窩去。

門嘉言順手從旁邊拿了把椅子坐了上去，靠着椅子問她：“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還沒有。”虞夢沉吟一聲：“其實，門嘉言你不用為我操那麼多心，我也不需要你的幫助，這些事你幫不了多少，我也不希望你參與其中— —畢竟你不是我們家的人......”

門嘉言真的好想告訴虞夢，他做這些隻是因為他喜歡虞夢...天台寺一面，對她一見鐘情。

他自己知道隻認識兩三天就能說出口的喜歡，過于草率，還是埋在心裡好了。

當然，也有種可能，自己對虞夢隻是一種好感，并非是真正的喜歡，隻看這份情感能不能經受得住時間消磨。

門嘉言沒有再說什麼了，隻說了一句：“有需要随時幫助。”

站起身來，拉開門便要走出去，卻被虞夢喊了下來。

本以為是有什麼奇迹，但虞夢說的話讓他如墜冰窟。

“從現在開始我要閉關修煉，睡覺是養神，真正恢複元氣還得需要借住明鏡修煉。明天我就不出門了，飯也不用給我送，一天就行了，餓不死，等我恢複好元氣再次吧......”

門嘉言愣了神，花了半分鐘消化了這段話，然後點了點頭，關上門回房去了。

虞夢關上燈，心裡小聲給門嘉言道歉：對不起，門嘉言......

門嘉言對她有好感，她自己是知道的。而她對門嘉言也有些好感，不過為數不多。

蓋因還是因為自己是梁女，沒那個運氣和人長相厮守，索性别要這份感情綿延不絕，免得之後難以斬斷。

今夜注定難眠了......

反正她也不打算睡，下午睡飽了哪能睡得下嘛。

***

門嘉言回到房間裡，帶着浴袍便去沖了個涼水澡。蓮蓬頭在他頭上傾瀉着源源不斷的涼水，敲擊着門嘉言的每一寸肌膚。

他擠了些沐浴露，在身上各處塗抹，打圈，直至氣泡，又對着水流給沖洗幹淨。

他擦幹身子，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被水打濕的頭發下是清秀又帶着俊朗的面容；嘴角永遠都帶着淡淡的微笑；雙眼皮又帶着兩個小梨渦。

顔值上總之是比普通人拔尖了那麼一些。

門嘉言歎了口氣，那銀藍色吹風機将頭發吹幹後便躺在床上。

他睜開眼睛看着天花闆，卻一片漆黑，好像就像自己和虞夢的未來一樣，什麼都看不見......

虞夢今夜難眠，他何嘗不是呢？

感覺虞夢今天對自己有些冷冰冰，為什麼呢？想不出個所以然，便在床上翻來倒去。

他剛三十歲不久，隻談過兩個女朋友。

一個是高中畢業那個暑假，一位女同學向他表了白，他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其實也不喜歡人家，便答應了。後來那個女孩出國留學，自然也就分手了。

另外一個是門嘉言二十四歲時，初入公司不久，對一位女上司動了情。門嘉言追了那個女上司半年多，成功談上了。兩年後，門嘉言成為了她的上司，她離了職，打算去上海發展，臨走前和門嘉言分了手。門嘉言尊重她的決定，後來也沒了聯系。

此後六年，像是關上了心門，拴上厚重鎖鍊不再打開，認真工作、努力生活，一切都對得起自己。黎雨澤也不是沒有擔心過，勸門嘉言去相親，可他不想去，黎雨澤也逼不了。

前些天遇見了虞夢，門嘉言才懂什麼叫一見鐘情，什麼又叫一眼萬年。

他竭力幫助虞夢，希望自己能換取虞夢一些好感。

可現在看來，好像虞夢并沒有想與他有男女之情那方面的發展，或者隻是幫他當朋友而已。

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不不不，自己或許都沒成為人家的好朋友，哪裡又感奢望這些呢。

他的困意已被涼水沖刷幹淨，現在沒那麼想睡覺了。

門嘉言拿起手機，放了首S.H.E.的《花都開好了》放在枕邊聽着。

這首歌是《薔薇之戀》的主題曲，那部劇是他初中時看的一部古早台灣偶像劇，關系複雜，可每個角色都很勇敢，對愛情執着。

或許自己真該學習一下韓葵的率真果敢，自己這個樣子倒像鄭百合一樣有些膽怯了。

好了，暫聽美妙的音樂來緩解一些心裡的壓力吧，所有的事等他睡醒再說。

***

另一半，虞夢在床上打坐，明鏡懸浮在她面前，而她心裡想着那場夢。

那個夢裡的聲音會不會就隻是自己夢裡的，并非是真實的。

無法考究，無法驗證，但隻要有一絲希望，她就要幹！

給門嘉言說是為了保護他和黎姨不受傷害，其實這隻是一部分原因，那個夢她沒忘，所以她需要見到一個妖怪，真正的妖怪。

她從前并非沒見過妖怪，但都如同淮阡、淮陌，都要被吸走全部妖力，化歸凡胎— —這才不是什麼真正的妖怪。

現在需要一個自願付出妖力的妖怪，身邊正好就可能有個妖怪，不知道會不會自願付出，但先找到再說吧。

畢竟就算不為那個夢中聲音，自己本來也就是要找妖怪的。

這也是她離開良辰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