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溫熱的血濺落的阮含星臉上,女子空洞的眼布滿猙獰的血絲,像一朵生在地獄的花。
地宮裡又有誰會是例外?寵你時就是最喜愛的玩具,厭你時就是下等的垃圾。她跪在地上,把頭低的更低,隻求禍不及己身。
對着畫中這張臉,多少會有些難消的恨意。
深海微光中,阮含星望着前方女子精緻的下颌,眸光幽幽。
陵江王對朝瑛愛而不得,那朝瑛呢?
陵江王和瑤師是師兄弟,朝瑛是瑤師的二弟子,那陵江王其實也是朝瑛的師叔,他們從前發生過什麼?
遙望海之下一方隐蔽結界中,身着黑白大袖袍、木簪束發的男子正掌心貼着另一個裸露着上身的青年,傳靈調息。那青年男子阖着眸,皺着眉頭,唇色泛着淡淡的烏色,上身交錯深淺的傷痕,斑駁可怖,傷痕血色外更有詭異的青色,交織成如花的紋路。
正是朝璟和朝珩。
“阿珩,這次你失血過多,短期内千萬不可再運靈鬥法,若非含星處理得當,縱是阿瑛來,也未必救回你。”
“嗯。”
朝璟不由回想到他和朝瑛剛找到那處有瑤山氣息的結界時,看到的那一幕——渾身是血的朝珩躺在下面,手臂緊緊箍着趴在他身上的阮含星,姿勢暧昧地睡倒在一處,讓找到他們的兩人都受到不小的驚吓。幸虧他們知道前情,也信任朝珩的人品和性情,不然真要被震撼地難以接受。
朝璟道:“你在徒弟面前失态了。”
朝珩頭疼地閉上眼,“回去後,我先和她道歉,再去靜淵領罰。”
朝璟把他好做的事告訴他了——徒弟放血救他,他在夢裡卻不知想些什麼,輕薄人家,若非朝璟帶他先出來,屆時醒後相見,還不知幾多尴尬。
朝璟輕歎一聲,“你該放下了,阿珩。”
鳳凰總要翺翔九天之上,怎能囿于私心,徘徊人間,遲遲不前。
·
阮含星在朝瑛的庇護下順利上岸,與之同回瑤山,才知遙望海附近的事已傳遍修界。
據修界百曉生的可靠消息,近日修界發生兩件大事:
一是瑤山朝珩先後遇見陵江舊部玉腰奴、吳公還有蛇族族長元清霜,在遙望海附近大戰,此戰兩敗俱傷,朝珩重傷不知所蹤、玉腰奴半殘、吳公失蹤、元清霜修為倒退五十年。
二是栖霞宗主之孫似為玉腰奴所殺,宗主揚言要為民除害,不日要協同各宗門世家共赴遙望海讨賊。
聽着弟子們的讨論,阮含星道:“這老宗主如此大張旗鼓,我要是玉腰奴或者元清霜,早就聞風而逃了,還留在遙望海給他讨伐麼。要真想讨賊,喊什麼喊,直接提劍就去了。”
“聞風而逃,不也映證了栖霞與正道諸人赫赫之威?”朝瑛聽她的話,反問道。
阮含星不忿,“明明是師尊把他們打殘了,和他們威不威風有什麼關系,留在後面吃剩飯,還博個好名聲。”
朝瑛輕笑一聲,“小阮,修界需要善于沖鋒的人,也需要善于揚名的人,不是嗎?”
阮含星望她表情,見她笑意也并未達眼底,看來朝瑛對這栖霞宗門行事也并不認同。忽然,有人聯系朝瑛的玉牌,朝瑛聯絡完後面色不佳。
阮含星随朝瑛共赴藏雲宮時,忽然聞得一陣喧鬧,阮含星向前望去,那前方的人群中正有一半望向她。
果然一個寶藍色衣衫身影撥開人群,氣勢洶洶走到她身前,甚至顧不得朝瑛在身旁,便緊緊攥住她的手腕,“兇手!總算回來了,跟我走!”身旁有人阻攔他,終究是沒攔住。
阮含星望着鄭芳臣慘白的面色,不着痕迹地微微皺眉,望向身旁的朝瑛,“瑛師伯,小阮聽不懂師兄在說什麼。”
鄭芳臣這才看到朝瑛,本就蒼白的臉色更難看,“師尊……對不起師尊,弟子一時急切失态,”但他又想起什麼,雙眼激動道:“師尊,您快進去看看,您回來了,芙菱她……她說不定還有救!”
說罷,他扯拽着阮含星便往藏雲宮内走,朝瑛也顧不得許多,趕忙疾行入内。
隻見偌大的藏雲宮中央,空出來一塊地,裴思星跪坐在地,青衣少女倒在他懷中,唇邊臉頰上是一片血痕,染得青衣和白衣都一大片血漬,那少女面色泛青,雙眼緊閉,朝瑛趕忙上前查看。
“芙菱師妹今日課前吃了這妖女之前給的青川苔,不到半個時辰便吐血倒地,我查了剩下的青川苔,果然聞起來并不是正常青川苔的清甜之味,而有淡淡的血味,定是這妖女下的毒手,師尊您快看看。”鄭芳臣一手緊緊攥着阮含星的手腕,另一隻手從腰間扯下一個錦囊,遞給朝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