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還要來瑤山?為什麼還要讓我看見你?為什麼要動我身邊的人?你離得遠遠的,不要再出現,難道不對我們都好麼?你打破了我所有美好安穩的生活,毀了我的人生。阮含星,我永遠恨你。”
鄭芳臣把傘柄放到她手中,松開捏着她下颌的手,轉身從雨幕中徹底離開。
阮含星低笑一聲,傘柄上仍有餘溫。
她的聲音飄渺在雨聲瀑聲中,像一條粘膩的蛇,既無法感召入懷,又無法驅趕離開,如夢魇纏繞在他心頭。
“二哥,我不在意你們恨我。你不愛我,沒關系,可你去愛别人,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那個女人是起點,萬俟芙菱不會是終點。我等你,我一定等着你。”
天像在一瞬變冷,雨帶着雪一同落下來,雪晶墜地無痕。
不期之時,瑤山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
上官涵回瑤山後又被派出另一個任務,并沒看見藏雲宮這場鬧劇;朝珩和朝璟依舊在遙望海之下;今年九重天的萬仙法會因掌門和朝珩都無法返山,便由朝瑛帶着裴思星一同前往。
雨停雪起,日升月落,天上海下,季節更替。
諸人腳步匆匆,凡事如水東流。
而阮含星自遙望海歸來,便一直獨來獨往,白日聽課,課後便待在未了瀑練劍,日夜皆如此,疲憊便直接在山間崖邊休憩,生活裡似隻剩下修煉二字。
突破禦風境中境那日,雪更大了。未了瀑的飛瀑幽潭都結了冰,寒風烈烈,人迹罕至,夜色之中,阮含星布下隐藏氣息的結界,引了一道細而鋒利的劍氣直直刺入自己的胸膛。
濃郁的紫氣和鮮血瞬間傾瀉,落在白雪上更是濃豔。
她神色淡然,眉頭也不皺一下,手中結印,那濃黑邪詭的紫氣與心頭血交纏在一起,在空中緩緩随手中法印而動。腰間一顆烏色發亮的圓珠飛上前去,居于中央。
半時辰過去,她唇色微白,而空中終于出現半個人形輪廓。
她像一個認真而技藝娴熟的畫家或是泥塑師,在上面描摹出爛熟于心的容貌體态,連一根頭發絲都要好好制作。
半個夜晚過去,一個閉眸的少女落入她的懷中。
她指腹溫柔的劃過少女的如霜的白發、雪白的肌膚、蒼白的唇,她喃喃癡然道:“姐姐,你何時能回來陪我呢。”
除了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心跳、發色如雪外,懷中的這個‘人’,與她和她的好姐姐元白露沒有任何區别,無一處不像,無一處不是。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
其他人走着走着散了就罷了,隻要阿姐回來,都不重要。
·
臘月末,瑤山宗門試煉大考。
朝璟和朝珩依舊未歸,朝瑛與裴思星自九重天歸來,本次試煉由朝瑛主持。
由劍修決出前十,再由琴修決出前十,而後這二十位弟子抽簽混戰,進行排位,隻有前三則能進入靈石秘境修煉十日。靈石秘境靈氣豐沛,境内一日修煉,據說勝于外界百日,是瑤山子弟人人向往之處。
阮含星因不日不夜的修煉,縱然一鏡星不在身旁,也靠着一把普通靈劍竟擠進前二十,盡管是最後一名,但也讓許多人驚異不已。
畢竟在入山試煉時,她的實力實在太弱。
争得這份榮譽,上官涵和裴思星都和她道了聲喜,盡管前二十入不了秘境,卻也會得許多修煉材料、靈丹妙藥作為獎勵。她皆笑着應下。
就連鄭芳臣,在她試煉時,也未曾移開眼。
隻不過那眼神裡是忌憚還是什麼,便不得而知。
試煉規則,簽中會放上一到十十個數字,每個數字放兩張簽,抽到同樣數字的則為一組。
抽完簽,阮含星展開簽,上面是七,她望向另一人手中的七,輕笑道:“師叔,我想換一人。”
那和她拿了同樣簽的,正是萬俟芙菱。
芙菱美目微瞪,“你什麼意思?”
阮含星一臉純真無害,誠懇道:“沒什麼意思,我敬佩師姐實力,也害怕試煉後,師姐萬一哪裡不舒服了,暈倒或是吐血了,你的好師兄又要來質問我是不是下了毒。我擔待不起,隻想離師姐遠點。”
周圍隐約傳來笑聲,都是那日在藏雲宮知道内情的弟子,不過他們沒想到阮含星雖然面上嬌柔稚嫩,但說起話來确實正大光明的陰陽怪氣。
“你!”芙菱漲紅了臉,急道:“你放心,你打不過我,而且就算這次試煉後有什麼,哪怕我死了,也不會算在你身上!”
她輕笑,“也是,畢竟這次衆目睽睽之下,師姐也不會再吃我的青川苔,他人也沒有由頭可以栽贓。”
場上還未開戰便劍拔弩張,笑聲逐漸靜默。
有人打破平靜。
“上次的事是我一人的錯,我不分青紅皂白誣陷你,我向你道歉,你不需要這樣針對芙菱。”鄭芳臣把芙菱拉到身後,走到她面前,“你不和想她打,我來和你打,你肯應麼?”
她捏緊了劍柄,掌心沒了血色,笑意卻愈發染了眉梢眼角,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