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知在研究什麼，低頭看着那塊玉佩，對身邊卻無察覺。

裴思星隻好用指尖輕輕叩了叩她面前那張書案。

而後，他見她面色茫然地擡頭，長睫之下那雙珠玉一般的眸清透澄湛，還不知自己已被‘抓包’。反應過來的一瞬，她下意識将手反扣在身後，故作鎮定輕松，彎起雙眸喊了句師兄，頰邊耳上卻泛開微紅。

裴思星輕笑，伸出手，等她自己乖乖交出。

她抿抿唇，握住玉佩的右手才慢慢伸出來，輕輕覆上裴思星掌心，二人手掌貼着手掌，中間隔着一塊暖玉。

她的手慢慢往後退，掌心和指尖牽動着玉的棱角，在他掌心微微劃出一絲癢意，留下一片清涼，卻莫名讓人心熱。

裴思星又忽然想起未了瀑那日發生的事，她指腹的溫度曾留在他的唇畔，她掌心的癢意也曾缱绻在他的肩頭和腰身，所有的記憶都像隻有他自己經曆過的一場幻夢，而她卻什麼都毫不知情，依舊天真澄澈，反讓他心中負罪愈深。

她的手放開之前，忽然把玉佩又握了回去，讓他掌心隻停留了一陣風。

裴思星微微訝異。

阮含星隻是仰頭笑道：“師兄，我想看看，課後還給你好麼？”

出于理性，他應該拒絕。

但不知是因為莫名的愧意還是什麼，他到底沒拒絕。本想叮囑她好好保管，但又覺顯得過于嚴苛或是計較，便也沒再多言，隻囑咐了句：“好好練習，莫要分心。”

阮含星朝他一笑，又低頭去把玩那塊玉佩。

……的确是搞不清楚這位師妹心裡在想些什麼，裴思星搖搖頭離去。

阮含星看着上面的紋路，不由想起當年鄭蘭卿的那塊，好似他們這些世家子弟，總喜佩玉。鄭蘭卿的玉上雕的是君子蘭，小小一塊玉石上，刻着瓊枝玉帶的花，有着染霞疊碧的色，是他身上唯一豔麗的東西。

而裴思星這塊玉清清冷冷，淡雅矜貴，确實有些迥異，許是因為一個是世家公子，一個是尋道修者，身份也不一樣。

朝珩也有玉，是冬暖夏涼、滋養靈氣的龍谷玉。

思及此，阮含星輕輕閉上雙眸，又深深呼出一口氣，想把那些煩雜的想法踢出腦中。

接下來的晨課時間在不斷的法訣練習中度過，這次她趕在那群弟子湧上前去之前，率先趕到裴思星身邊，隻是一個令她不喜的身影竟也同時出現在他身邊，甚至直接挽住他的臂，嬌聲道：“師兄！今天山下有春分燈會，你陪我去逛逛吧？”

芙菱從不避諱在大庭廣衆下對裴思星的親昵。

諸弟子也都習以為常，既然芙菱都這麼說了，盡管有三分怨言，他們也識趣地散開。

阮含星并不想識趣。

芙菱的聲音落下後，她的聲音随之響起，“玄陽師兄，之前你教我的洛水劍法，我有一招還未明白，師兄可以教我麼？”

空氣有一瞬沉默，往遠處走的弟子們紛紛悄悄豎起耳朵。

芙菱剛要說話，阮含星卻打斷，她望了望裴思星，又半斂眸光看了眼芙菱，有些嬌柔怯弱道：“師兄，你可以先陪師姐去看燈會，等你有空時我再請教你，師兄放心，小阮不會讓師兄為難的。”

裴思星被她打亂了思緒，此刻亦隻能點頭道好。

阮含星朝他輕婉一笑，眨了眨眼，便回身離去，隻留下慢半拍的芙菱在後面略有些懵然又有不忿道：“不讓師兄為難？你什麼意思啊？”

阮含星低着頭拉着上官涵匆匆走出藏雲宮，直到周圍沒人才輕笑出聲，看得上官涵也是一臉茫然。

直到一個身着素衣蓮紋、竹簪束發、膚白清俊的男弟子突然出現在二人面前，她才斂住笑容。

“阮師妹，你、你也和芙菱師妹一樣喜歡玄陽君麼？”那弟子似是鼓起極大的勇氣和她說話，竟然滿臉通紅。而他那雙眼，眼尾微垂，因着情緒激動，頗有些煙雨濛濛之感。

阮含星一頭霧水，“什麼？”

他語氣更弱了些，小心翼翼問：“是麼？”

“是……”阮含星悠悠道，卻見那人面色更紅，垂着的眼尾更紅了，她轉而道：“或不是，和師兄有什麼關系？”

聽到不是，那弟子臉上又像多雨轉晴，聲音仍有些微顫道：“師妹，我其實有一句話要和你說——所、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美人兮，一日不見，思之如狂……”

“……聽不懂。”阮含星拉着上官涵就要走。

那男弟子急得冒汗，趕忙稍微大了聲音道：“阮師妹，我思慕你。”

現在，輪到阮含星一臉茫然，上官涵忍不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