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含星昏沉醒來,哼哼了一兩聲,翻了身卻忽然感覺身側一空,她猛然睜眼,在将落地一瞬,預感中的疼痛并未來臨,一柄劍拖住了她,将她送回椅上。
原來不是在床上,怪不得……她揉揉眼睛,眼前已是月上柳梢時,她望着那柄劍,那柄劍飛回主人手中。
“你醒了。”王筠之關切道。
“師兄,你一直待在這麼?我好像睡了很久。”
“三個時辰,還好吧,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你做噩夢了麼?額上有很多汗。”不止如此,她夢中似乎頻頻皺眉,低聲哼着說些什麼,但又聽不清,總之睡的雖然沉但并不安穩。王筠之遞給她一方薄帕,“擦擦吧。”
阮含星接過帕,面上一陣熱一陣冷,倒也不算做噩夢,卻也不是很好的夢,她睡得一向不踏實。
讓他等這麼久,她心底還是略有不好意思的,于是邀請他一同去未了瀑習劍。
王筠之卻搖頭拒絕,“師妹,我……我除了趕路以外,已經不能再用劍了……”
見她訝異表情,趕在她問為什麼之前,他解釋道:“當年我急功近利,破境時走火入魔,毀了修為,隻要重新運靈用劍,全身經絡便會劇痛無比。所以……自那以後,我再不用劍……瑤山這麼多驚才絕豔之輩,倒也能養得起一個無能之徒。”
阮含星沒想到是這樣的原因,“破境走火入魔,會這麼嚴重嗎?隻要用劍使出劍招就不可以,但禦劍飛行就可以嗎?求助瑛師伯有辦法可以解決嗎?”
“呃……嗯……是的,禦劍也會有些不舒服,隻是能忍,我那次過于嚴重,所以師叔也無能為力。所以師妹你破境時千萬不要獨身一人,還是有些危險的,起碼要有一個師長在身旁護法。”
阮含星若有所思,還有些隐隐的後怕。
幸虧那次遇見裴思星,如果她暈倒後沒人發現,會不會也落得王筠之的下場。劍修不能使劍,和普通人有什麼區别?也太可惜了。
“對不起,師兄,我不知道這回事。”
“沒事沒事,沒有關系,這事知道的人也少……你要練劍沒問題的,我雖不能與你同練,但我可以陪你練。“
阮含星見他面色未有不虞,便點頭答應。
二人一同禦劍來到未了瀑,隻是阮含星沒想到,那裡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使着一套她熟悉的劍法。
裴思星。
阮含星禦劍一個急刹,她有點想回去了……
其實清梧峰也不是不能練劍的。
可惜沒等她拉着王筠之折返,裴思星就發現了他們,停下了劍,“小阮,王師兄。”
裴思星的目光落在她牽着王筠之衣角的手上。
“玄陽君……”
阮含星微微後退一步,“玄陽師兄。”
一時空氣中略有些沉默。
裴思星隻是斂眸颔首,“剛巧,我差不多結束了,我先回去,師兄師妹自便。”
幾人見禮告辭。
未了瀑隻剩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阮含星才暗暗呼出一口氣,然而夜色幽芒中,她還是看見裴思星系于腰間的玉佩,以及那玉佩嶄新的絡子和玉珠,她低頭輕輕綻開一個笑容,道:“筠之師兄,那你就在旁邊看着我麼?我一個人還是有些無聊。早知就不邀你過來了,讓你幹陪着我,我心裡不好意思。”
“不是你不好意思,該是我抱歉,師妹……”王筠之歎息,他此生再是無法以劍相戰,然喪氣之時,念頭忽轉,“但也沒事,你使給我看,若有疏漏,我可以口授教你。盡管沒法與你同練,但好歹劍訣招式我還是會看的。”
阮含星點點頭,她舉劍起勢,“師兄,你看了我和鄭芳臣那一戰,我思前想後,都心有不甘,總覺得就差一點,便可扭轉局勢,但我想不出,到底該怎麼破局。”
“芳臣劍法剛敏,似遊龍飛鳳,既有迅烈氣魄,兼有敏銳心思,師妹你的劍法狡黠,如春柳落花,飄渺無蹤,順勢而為,四兩撥千斤,但或許因此,你的定力和勁氣略遜一籌,所以總隻是順他而行劍,而非引他的劍跟你,所以最後一招,他能使出不俗的劍氣将你的劍斬斷,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師兄的解答果真是一下點透我!”阮含星眼中一亮,王筠之雖看着腼腆羞澀,提起劍竟然也頗有見地,甚至可謂熟練老到。
其實,她得知他是不秋峰主時,還甚是驚訝,瑤山若據峰為主,必是邁入月昃境的道君,盡管她感受不出他的實力,他在瑤山也并不廣為人提起,但此刻之論,讓她隐約明白,他曾經也是位人物。
王筠之是成為不秋峰主後才破境失敗的,那麼他破的境,是半步成仙的日盈境。
以此推論,他當年的能力并不會輸給裴思星,甚至還在其之上。
終究是可惜了。
王筠之繼續道:“勁氣需要長久的練,至于定力,師妹下盤的定力還需增強,不知你是否發現,你的腳總是不踩實,像是随時預備移動,盡管靈活有餘,卻有礙定力,也會削弱你劍氣中的剛勁,還有你的手,你善用腕,卻忽略上臂和肩,這裡提起更能放大劍的威力。”
他下意識地随着話語擺出姿勢,原本清俊的眉眼顯得格外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