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雙手輕握搭在桌子上,後背放松向後靠上椅背,神色自然:
“為什麼這麼說?”
松田陣平見狀冷笑了一下,雖然諸伏什麼都沒回答,但是也什麼都回答了。那個金發混蛋絕對在這個世界上某個角落好好的活着,不然諸伏怎麼會是這個态度。他狠狠地呼了口氣,揉亂了自己本就多少有點雜亂的卷發:
“說真的,剛開始的時候,班長還調侃說你們出任務的借口至于要這樣嗎?先是辭職,現在已經進化成殉職了嗎?”
他們這幾個同期已經很久沒有在人齊的情況下聚一聚了。畢業之後有兩個混蛋群發了“我要辭職了”的短信後就人間蒸發,也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得虧他們關系足夠好也同為體制内的人,不然乍一看可能還以為兩個人借了同一家高利貸。
而直到過了将近5年,他們才在搜查一課看見掩蓋原本面容且身形變化不小的諸伏景光,又再過了2年,才在波洛咖啡廳見到了僞裝成服務生的首席。
本以為那場調動了整個警察廳警視廳的清掃行動就是兩個人歸來的前奏,沒想到在給降谷零送去醫院以後,他們完全失去了可以探視的權利不說,連最基礎的問候都無法傳達。諸伏景光成為少數可以兩頭跑的人,但權限依舊有限。
或許審查結束後就能再見了,抱着這樣想法的三人,等來的卻是諸伏景光帶來的降谷零殉職的消息。
消息又是群發給他們手機上的,諸伏景光在短暫地會見過他們一次以後就立刻忙的找不到人,而且見面地點還是辦公室。這讓猜測降谷零又去緊急卧底的三個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卧底任務也不是第一次了,有必要鄭重地叫他們來辦公室嗎?總不能是真的出事了?
以他們對兩人關系的理解,要是真的人沒了,諸伏景光現在已經在拼命搜集情報找到罪魁禍首的同時,用冷氣掃射所有來勸的人。可對方的表現不僅過于四平八穩,甚至打官腔來拒絕進一步透露消息。
同時,萩原發現自己和松田身邊多了不少探究的視線,班長也說有不熟的同事經常過來搭話,明裡暗裡地詢問當年警校的事情。
這之後不久,他們就又接到通知——這回是相對官方的那種——告知他們降谷零的死訊,并詢問他們出席葬禮的意向。可真的到了地方,卻發現整個葬禮不走心到了極緻,有種跳過了解題過程直接得出答案一樣的不爽感。
就好像公安和諸伏景光都急迫的希望所有人認定降谷零已經“死去”一樣。
“……如果是單純出了意外殉職,不會有人過來試探我們,畢竟我們一沒有直接參與過你們的行動,二來也不是公安部的人。能找過來必然是因為那什麼的任務有點問題,我說的沒錯吧,景老爺?”
諸伏景光從來都知道自己的同期們十分敏銳,是同行中的佼佼者,但可以的話他更想站在他們身旁,而不是坐在他們對面。
在這一瞬間,他似乎已經幻視了昏暗的問訊室裡裝在頭頂滋滋響着的白熾燈,伊達班長咬着牙簽站在他的背後,松田就像現在這樣盯着自己,後面笑眯眯的萩原送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炸豬排飯并親切地說到:
“快點交代吧小諸伏,飯可别涼了。”
他攥緊了手指頭,把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可以的話真不想卷他們進來啊……諸伏景光想到,他們已經不是22歲的警校生了,出了問題也不會有一個天天高血壓但是盡職盡責幫忙收拾殘局的鬼佬。
他保持這個姿勢沉默着,半響,他松開拳頭,認輸一般的攤開手。
松田陣平等的就是這個,他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西服,把墨鏡推回鼻梁上方:
“下回找時間再聚吧。”等到我們五個可以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的時候。
諸伏景光也站起身準備送他出門,被松田揮揮手阻止了。松田在開門離開前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的回過頭說:
“哦對了,景老爺你們要找的人,應該是30歲-40歲之間的職員,獨居,可能住在高層公寓樓。”
說完也不等回應就自顧自開門出去了,留下諸伏一個人哭笑不得:原來你們真的有這種線索啊?!
他坐回桌子上點開手機,關東煮的照片下是一些例行問候和試探,他快速浏覽了一下,發送了:“确實辭職了,也不知道近況呢。”的短信後,想了想,囑咐對方在機場帶點和果子做手信。
還沒等他放下手機,口袋裡的另一台就提示了新短信,這是一條發件人隻有數字編碼的加密信息:
“已發,波本,記得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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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 9:00
“今日淩晨2時發生的槍戰共造成九名幫派人員以及三名路人死傷,這其中包括了衆議員安德烈·米勒……”
身着淺卡其色帽衫和藍色收腿牛仔褲的青年低着頭,清晨的陽光打在他從帽兜中露出的些許金發上,照亮他年輕卻沉穩的臉。聽到了新聞播報的關鍵字,他眉毛輕蹙,半眯起的眼睛裡閃過銳利的光。青年靠在公交站旁邊大樓的牆上,任由旁邊人的議論聲鑽進耳朵:
“昨天那個槍擊還死了個議員咧。就是昨天還在推上的那個……”
“哦哦,那個人啊……”
“诶你說,這該不會是那個吧?就是深國*的……”
“……喲老兄,你沒事吧?咱們這不是天天打槍,這是紐約,你在期待啥?”
信号燈閃爍一下終于變綠,堵在路口另一頭的公交車一腳油門開進站裡,同時人們開始一窩蜂往上湧。身着商務套裝手提辦公包的男人面色急切地打着電話,背着書包結伴而行的大學生們手拿一杯冰美式試圖趕上地鐵,眼看着公車上滿的人氣到跺腳……
早高峰的紐約人頭攢動,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去處,卻都行色匆匆。
“Ray——”
金發青年擡起頭,在最後看了一眼播放廣告的大屏幕後,轉身走近了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