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交上報告的間隙,降谷零讓公安那邊以人口失蹤案為由頭,借走了山道前休息區攝像頭在事發一個星期前後的記錄。休息區的攝像頭正對入口,能清晰地記錄下每一輛路過的車。
在蘇格蘭暴露當晚,經過那個休息區的車寥寥無幾,大多還都隻是轉彎進休息區。從對方逗留的時間以及離開的樣子來說,大概率隻是路過。而那之後的幾小時内,整個公路沒有任何車輛經過。等再一次出現車的影像時,就是蘇格蘭的那輛了。
沒過多久,畫面裡快速閃過了萊伊的車,然後便是自己的。随即又是一段空窗期,再一次拍下有意義的畫面便是他們兩個一前一後被琴酒叫走,開車趕往集合地點的樣子了。
降谷又往後調了一段時間,路過的隻有趕着救火的消防、警車以及幾輛不熟悉的私家車。安室多看了兩眼,豐田卡羅拉、日産骊威、還有一台白色的斯巴魯翼豹,都是常見的家有小型車輛。
也就是說,沒有埋伏,沒有準備。公安從一開始就沒有按照他們約定好的安排提前上山等待……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降谷零握着鼠标,感到無從判斷。
雖說他和諸伏景光是幼馴染,但個人是個人,工作是工作。他們兩個都不知道彼此的聯絡人和聯系暗号,隻知道雙方對于暴露有準備應急預案。可如今蘇格蘭失蹤,降谷也沒辦法讓風見去試探同事。
畢竟卧底不可以橫向聯絡,他們能認出彼此已經是很巧合了,就連他們相互認識這件事,在公安這邊也多少需要隐瞞,不然隻會給自己帶來更多麻煩。
事情調查至此便陷入僵局,雖然很不甘心,但再繼續也不會有太多進展。就算去拜托公安,得到的答案恐怕也是要他以自身安全和大局為優先,暫時放棄此事的調查。于是降谷把手上現有情報選擇性報給了朗姆一部分。靜候結果。
可交上去沒過幾天就收到了任務終止的消息,并且其他明确為朗姆勢力的成員也沒有明面上繼續為此事調查。這讓安室透略微驚訝,他估摸着以朗姆這個急性子,這麼久才調查出這點成果一定會讓自己在受責罰後繼續搜集情報。沒想到直接被要求停手且不許深究,這讓他原本要用這個任務試探對方的風格和底線的想法隻得暫時擱置。
朗姆為什麼要放棄?降谷想了又想,大概也隻能因為琴酒的情報來源是朗姆動不了的人。也就是說這件事跟琴酒沒有直接關系,他隻是那個最終執行命令的人。
所以或許蘇格蘭的暴露也和組織内部的一些變動有關,但組織内部的勢力結構和外面勾連的各方勢力如同一張巨大的網籠罩在日本上方,更為具體的事情,恐怕要等波本更加接近核心一點以後才能得知。
雖然刺探被叫停,安室透實際上并不打算就此停手,他隻是借着選舉期把整個調查轉入地下。對于大部分普通人來說,選舉期更像是一場大型實景真人秀,是上班、下學途中遇見這些拉票人行為藝術的厭煩感以及休息時偶爾提供的一些娛樂。
隻是在公安這邊,小到威脅信大到針對候選人及其親屬的綁架暗殺倒是次次不落,搞得人焦頭爛額,甚至他都被調回去分擔一二。偏偏是這個節骨眼上,有個在野黨成員突然失蹤不說,現場證據呈現的結果也和本人日常意向不符合,到最後也隻能草率地結案。
隻能說好處是,這個時期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盯着候選人,不搞大事情就可以渾水摸魚。但壞處是哪裡都有眼線,你永遠不曉得哪個動作會牽扯到背後什麼人。
降谷零也是看準了時機,假借朗姆要求他調查這點,打着對方的名号到處探查。
和朗姆不同,降谷零對蘇格蘭暴露這件事的懷疑主要是時機和原因。
以時機來說,近期他沒有聽過警察廳或者警視廳那邊有什麼動作。而在暴露後的處理上,他很難得跟朗姆意見一緻。琴酒這邊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快到好像他根本不在乎一個來自公安的卧底能提供什麼價值。
就算是不讓朗姆拿到利益,也沒有必要直接把蘇格蘭的公安身份群發到恨不得每一個在日本的琴酒派代号成員手機裡,快到甚至不去懷疑萊伊是不是被蘇格蘭策反,放任前搭檔反目成仇。
除此之外,降谷零還有更擔心的東西:正常來說,如果一個卧底的身份被人得知,這些黑暗裡的人真的會放過他的親友嗎?自然是不會的。
但當降谷找風見私下裡去查長野那邊的人事變動,尤其是幾個縣警的相關情況時,照片裡的諸伏高明依舊是穿着整齊的西裝,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握住領帶,一絲不苟從容不迫的樣子。
降谷隻與這位兄長短暫見過一面,還是國中時景光把他叫過去的那次。降谷看上去冷靜穩重地跟在諸伏後面,聽着景光興高采烈地向哥哥介紹自己,實際上内心宛如大鵝過境,每隻都發出尖銳爆鳴。
降谷抿了抿嘴唇,藏起回憶引發的笑意。他垂着眼睛多看了一會兒才移開目光,用手指擋住照片上半部分,擋住兄弟倆那放松時過分相似的神情與如出一轍的堅定卻溫和的藍色眼眸。
在蘇格蘭暴露後的那段時間,降谷曾經想到過要風見增派人手去保護諸伏高明,他害怕那雙相似的眼睛再度出現在組織視線裡。
待冷靜下來轉念一想,假如組織這次獲得的卧底情報顯示不隻有一人,但能确定的隻有蘇格蘭的話,會不會利用蘇格蘭的暴露以及諸伏高明的無事作為疑點,提前布下眼線,引誘剩餘的卧底前去确認情況從而暴露自己呢?
不管是琴酒還是朗姆都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尤其是朗姆,就算是波本也聽過朗姆的個别事迹,比如不小心撞破秘密而被洗腦再利用的庫拉索。他要是沒法穩住自己,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雖說波本目前算是一半朗姆的人,但琴酒給任務他也還得做。波本前腳給朗姆和公安彙報完,後腳就被琴酒叫去那個熟悉的倉庫。一次性忙了三頭的安室透從進門起就帶着若有若無的低氣壓,看的基安蒂等人默默後退了一步。
還沒等波本開口,琴酒對着他的頭就扔了個小物件,接住一看才發現是個U盤。波本低頭看看U盤,又擡頭看看琴酒。對面還是那張冰山臉,一隻手還揣在口袋裡,一副“你不快點我就崩了你”的樣子。
周圍其他幾個組織成員又退了一步,拒絕加入這個戰場。波本一邊掏筆記本一邊在心裡罵人,而這不爽在把U盤接入以後達到了頂峰。這裡面是一個長長的名單,降谷仔細一看,全是這屆候選人,範圍覆蓋各個派别。有不少人是公安的重點目标不說,行程保密還布有諸多眼線,他可不想被同僚逮捕。
于是波本半是維持人設,半是發自内心地發問:“琴酒,你的情報源是不能用了嗎?都能抓到公安的老鼠了,該不會不知道這些小事吧?”
伏特加臉色一黑,才剛剛叫起波本的名号就被琴酒上前的一步打斷了。後者果斷把口袋裡的手連同一直握着的槍拿出來,直沖着波本下巴抵去。波本早有準備後撤一步,揮揮手表示明白了這就走任務很重要再見,不給其他人反應機會就溜出了集合點。
琴酒的反應和這個任務本身倒也給了他一個提醒,如果琴酒的情報源真能這麼深入了解公安,那麼琴酒一開始也不必捏着鼻子找到目前所屬朗姆一派的他。不那麼了解公安卻知道蘇格蘭是公安,這意味着什麼?
若是任何知曉“諸伏景光”的人洩露消息,以組織的情報能力不可能查不到諸伏高明。因此情報是來自并不知道“諸伏景光”這一人物存在的勢力。
卧底人員選拔不僅僅是能力上的,相貌、性格、意志和社會關系都在考慮範圍内。比如為人處事更為圓滑的萩原研二,雖然有情報人員都羨慕的交際能力,但因為他日常交際圈子太廣,同屆随便找個人都能認識他,清理他過往資料不僅會十分麻煩,也随時可能會因為無關人員而暴露。
而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樣,雖然兩個人成績足夠優秀,但他們的交際圈子都相對比較簡單。父母從小被害,親戚之間不太來往,收養家庭在他獨立出去以後也不常聯系。唯一的哥哥、少數親密的好友以及對他有印象的師長基本都是系統内的人,就算不明确說明對方也會保持基本操守。
所以很大概率便是組織打一開始,就隻知道“代号為‘蘇格蘭’的成員是公安”這一條消息。
組織投資和設立的項目并不少,領域橫跨計算機、通信、醫藥等。這些大多都不涉//黑,是正常的公司。大量黑色地帶的錢财通過這些會社投資和購買後,在賬面上呈現為正常流水。很多入職員工也隻認為自己是供職于一所普通企業,全然不曉得其背後的勢力。
波本作為情報販子,很多時候會在組織交易的過程中充當牽線人的角色。但别看諸伏在組織裡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在幹髒活,很多交易的跑腿和監督也在他的任務範圍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