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零星，連汽車聲都少聞。可是在梁意眼裡，這裡卻一點也不冷清。

擡眼一望：海堤上的椰子樹，兩隻白喉紅臀鹎在互相追逐。兩三米高的紅榄李、秋茄樹冠上，這兒站了幾隻池鹭，那兒聚了一小群白鹭。

趴在欄杆看：盤根錯節的紅樹支柱根下，一隻鬼鬼祟祟的黑水雞小跑着沖進了深處。退潮後的潮間帶上，彈塗魚在賣力蹦跳，許許多多的招潮蟹、和尚蟹等小家夥在橫爬鑽洞，仔細聽，你就能分辨出一片窸窸窣窣的細小聲音。

再擡頭：海面上，一隻頗大的蒼鹭緩緩飛過。

梁意從斜挎包裡掏出望遠鏡，往遠處的海灣大橋看過去。

“有一隻鹗，在這塊有點少見呢。”他自言自語，“啊，不見了……”

江筠忽然出聲：“那沙灘上有一隻小鳥。”

梁意往那一看，“是白鹡鸰，很常見。”

那白鹡鸰噌噌噌一溜小碎步，往前疾行，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梁意便把望遠鏡塞到江筠手上，“你試試用望遠鏡看，會很清晰，就像看見小鳥的特寫鏡頭。”

他一邊拿手指望遠鏡的部位，一邊教他用：“這裡是目鏡，這個是調焦輪……”

江筠沒有拒絕，學着他平時的樣子将望遠鏡舉到雙眼前。

“你轉動調焦輪，直到左眼看到清晰的圖像，再調節适度調節環——”說到這，見江筠似乎有點摸不着頭腦，梁意沒忍住直接上手了，示範他怎麼做。

感受到比自己略高的體溫時，梁意才後知後覺，自己的手掌都蓋在江筠的手背上了。不知道怎麼的，有點不自在，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其實也不是第一次教人用望遠鏡，帶新人時，面對女生需要刻意保持距離，而男生之間有點身體接觸都是很正常自然的。

手抓住挎包帶子，梁意問：“看見一個圓圓的清晰的視野了嗎？”

“嗯。”

江筠很快就掌握了望遠鏡的使用方法。

新的問題來了，他找不到那隻鳥，移動的望遠鏡視野裡隻有沙灘、紅樹或天空。

梁意對此見怪不怪，耐心地教導：“你先用肉眼判斷一下鳥的方位，再用望遠鏡對準去找目标。”

好在江筠一點就通，很快他就在視野裡鎖定了那隻白鹡鸰。本來隐約的黑白小鳥一下子變得高清，變得大了起來，仿佛近在眼前，原來尖利的鳥喙上有着小小的孔洞——那是它的鼻孔。

“白鹡鸰有很多亞種，這隻是普通亞種，你看他胸口有一塊黑色，好像口水兜一樣，很可愛。”梁意話裡帶了笑意，“有的口水兜會像一顆愛心，更萌了。”

趁江筠在看的時候，梁意掏出手機記記錄。微信社團群、汐城鳥會群都在沸騰，關磊、淩川馬上就要回到了，然而那隻棕腹啄木鳥已不知去向。除了他們五人，後來得知消息的都沒有蹲到。

見梁意收起手機，江筠便把望遠鏡還給他。

“怎麼樣？”梁意期待地看着他。

許多觀鳥人都很喜歡發動其他人入坑，梁意已經很克制了。再說，顧慮到吉他社這一層，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江筠聳聳肩，不置可否。

梁意略微不滿：“你這是什麼反應啊？”

但他沒有繼續追問，将望遠鏡塞好。喜歡的自然就會喜歡，不必強求。

兩人慢慢往前走。

梁意沒話找話：“好想出去看鳥啊！”的确是心聲。

江筠冷冷道：“昨天才回來的。”

“剛回來又想了。”梁意雙手揉揉自己的臉，歎了一口氣，“什麼時候月底啊？好想去版納啊！”

“版納？”

“嗯，月底有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觀鳥節，我們報名了。”梁意提起這個就笑得滿面春風，别提有多盼望了。

“哦。”江筠擡手看表，“我回學校了。”

“那你趕緊去上課吧，我繼續走走。”

“嗯。”

“再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