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夠了,梁意才後知後覺,剛剛江筠對自己做了什麼動作。以前他都沒怎麼留意,現在想起來,江筠好像對自己挺親密的,對别人比如說張橋,就總是保持着适當的距離。
這代表什麼?也可能代表他自作多情。
更何況,他對江筠到底是什麼個想法呢?這才是他最應該想清楚的問題吧。現在還是專心看鳥好了。
……
他們這邊沿着公路找鳥,都加了幾個新了,那頭鳥塘裡還在百無聊賴地繼續等着,遲遲不見目标。淩川都閉上眼睛,快睡着了,讓葉靜雯偷拍發到了群裡。
蹲塘,就得有耐心。你一走開,說不定鳥就來了。所以來蹲塘的輕易動不得。
好在,苦苦等到四點多,鳥終于都露面了。而江筠和梁意也開車從主峰入口停車場往回走。晚上還要夜觀,早點回去多休息一會。
飯後,山林間漆黑靜谧,領鸺鹠标志性的聲音最先響起來,然後是黃嘴角鸮和領角鸮。江筠和謝家豪都有熱成像儀,但山裡太大了,除了公路,又不可能往沒有路的林子裡鑽,那不是找死麼?于是,隻聞其聲,難覓其影。
連續夜觀三個晚上,饒是江筠也覺出疲倦了。大家便回去睡覺了,第二天還要早起去找海南柳莺等小鳥。
時間已然來到了第四天,破曉之際,六人已經打着哈欠,去主峰入口停車場了。根據攻略,這裡早上的鳥況很不錯。果然,他們成功看到了海南柳莺、斑頸穗鹛、紋胸鹪鹛、黑喉噪鹛、黑眉拟啄木鳥、淡眉雀鹛等鳥。向來眼神好的江筠,還發現了天上飛過的褐耳鷹。
中午太陽曬,氣溫較高,也就沒什麼鳥可看了。要麼去蹲塘,要麼随處去轉轉,碰運氣。臨近傍晚,大家便收拾行李,去鳴鳳谷入口處的民宿了。因為要趕第二天一早的鳥浪,所以提前過來住上。
果不其然,民宿裡還有其他來觀鳥拍鳥的。同是天涯觀鳥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有謝家豪等人在,他們自然交談甚歡。
這一晚,衆人依然伴着黃嘴角鸮的叫聲入眠。
次日一早,大家洗漱完就直接上樓頂。老闆在上面布置了燈誘昆蟲的布網,經過一晚上,現在這網上挂滿了大大小小的各種昆蟲,多是蝴蝶。許多還在網上動呢,一碰還可能飛到人身上。
梁意胸口前就挂了一隻褐色的蛾子,他也不急着扒拉下來,先叫江筠給他拍照留念。
大家還在拍蟲子,忽然間聽得一陣響亮清脆的鳥鳴,接着呼啦啦飛來了一群鳥,落在欄杆外的枯樹枝桠上,黑的紅的黃的灰的,綴在枝上仿佛結了各色果實。
“哇——”
距離實在是太近了,用定焦得瘋狂後退才能拍。大家都掏出手機拍了全景圖,再錄個視頻旋轉一周,把人和鳥都錄進去,展示一下到底有多近。
這邊鳥浪還沒欣賞完,天台的對面又來了稀客。遠處的枯樹幹上,四五隻大盤尾正在鳴唱,不時拖着兩條飄逸的長長的外側尾羽,起飛一圈又落回原處,仿佛在表演節目。
而它們的觀衆們也十分陶醉。
很快,塔尾樹鵲又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這鳥的尾巴比大盤尾的還要奇特,鳥如其名,它的鋸齒狀尾巴就像一座多層的黑色鐵塔,極有意思。
不料,太陽始終未能突破厚雲,甚至下起了小雨。樓頂周圍此起彼伏的演出也就漸漸散場了。
等到雨幾乎沒有了,六人就進鳴鳳谷去。這裡本來是個景點,由于維修而關閉了。但攔着的入口旁邊有洞可以鑽進去,出門在外觀鳥,鑽個洞,小意思。
一進雨林裡,熟悉的陰暗潮濕感又回來了。棧道上落滿新老樹葉,多處木頭腐爛,有的一整塊都倒塌了,走起路要格外小心,不然一腳踩進坑洞裡,受傷了可就不好了。
可能是下了雨,棧道扶手上偶爾還有螞蟥出沒,惡心得很。梁意和淩川最讨厭這玩意兒了,倆人被吓得龇牙咧嘴,趕緊把帽子戴上,防曬外套拉緊拉鍊,褲腳紮進戶外襪子裡,兩個手揣兜裡,一處皮膚也不想裸露在外。
江筠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頗覺好笑,走在他身後,冷不防用手碰了碰他的後頸,把江筠吓得差點兒跳了起來。知道是江筠在惡作劇,他回頭佯怒做了個惡狠狠的表情警告他。江筠卻看着他直笑,心裡頭想真可愛。
對這倆人,葉靜雯真是沒眼看。
林中靜悄悄的,似乎一隻鳥都沒有。看林鳥,這是常有的事,得等鳥浪來。那就隻好看看草木了。
鳴鳳谷裡的樹頗值得觀賞,撐天立地的通天樹、有趣的絞殺現象、奇妙的巢蕨、一枝獨秀的無葉蘭……無不令人贊歎。雨林永遠令人向往,令人目不暇接。
一路上到空中花園,這才見了幾隻鬼鬼祟祟的鳥,都不是新了。
于是大家便做起普通遊客,走走看看,在巨石前拍遊客照,拍雲霧中的山林,拍鳥友……
“你倆湊近一點,我給你們也拍一張。”淩川不知道何時拿出了拍立得,對着梁意和江筠。
聞言,梁意往江筠身邊挪了挪,結果江筠直接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梁意隻覺得一股熱氣直沖臉上。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看着他倆,藏着的小心思仿佛都暴露無遺。
葉靜雯直接“喲”了一聲,掏出手機對着他們拍。這一下徹底給梁意整害羞了,臉都紅了,下意識就用雙手捂住了臉,不想被拍下來。
就在江筠微微偏頭看向他那一刻,淩川按下了快門,相紙緩緩吐出。
梁意想走開,淩川喊着“再拍一張,一人一張”,又被江筠攬回來了。
拍完第二張,江筠若無其事地放下手,梁意假裝去看相片而慌忙逃離。
他想把自己捂臉那張收好,太丢人了。相片還沒塞進包裡,就被江筠一把抽走了,不肯還給他。沒法,梁意隻能收下另一張,準備伺機偷回來。反正他們住一間屋,大有機會。
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江筠在他耳邊說:“别想了,我今晚睡覺放在枕頭底下壓着。”
“……你是不是有病?”梁意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江筠面不改色:“嗯,我有病,病得不輕。”
“……”
“你怎麼不問我什麼病?”
“……除了神經病還有什麼?”
江筠搖頭,意味深長地看着他:“錯了。”
梁意一愣,剛想說什麼,那邊拍完照的幾個人在催他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