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芝醒過來,好久沒有睡的這樣沉了。外面天已經黑了,雨還下着,被子裡還是暖和的。
她有些茫然無措,應該不是夢。
每次都是這樣,如果不用一起走,等她睡着了他就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
那種天地初開的茫然孤寂。
他更瘦了,身上的草藥味也變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阿媽敲門叫她,問她醒了沒有。
“有什麼事嗎?”
“太太回來了,叫麥太太出去打牌。”
“好。”
王佳芝心想,都是風流債,自己要還的,趕快收拾了出去。
打麻将的時候王佳芝很心不在焉,不過全神貫注輸得更多,也無所謂。易太太的樣子并沒有什麼異常,但不表露出來也說不定。察言觀色上她覺得自己就是傻乎乎的,看得出來才怪。
也是後面她慢慢知道,阿媽是他的人,雖然表面上是易太太的心腹。他的事情阿媽當然要替他隐瞞。
王佳芝這樣一想,老公花心還和自己同床異夢,混在一起的朋友都是各懷鬼胎,連家裡的傭人也不是心腹。易太太也是可憐。但又轉念一想,人浮于事,能有幾個莫逆真心的,大多數人一個都沒有,不止沒有連富貴安穩都難得。
她時不時朝門口看,雖然知道他進了書房就很少出來的。
其他人說什麼她都不留意,想着一些别的事情。
放在過去是很痛苦的,她一邊要全神貫注應付身邊的人和記好多東西,一邊又忍不住想。精神又總是非常緊張。簡直要崩潰。
現在倒好了,因為近乎是等死狀态,倒也無所畏懼。
對于怎麼個死法王佳芝早就已經有了計劃。萬一真的到了那一步,無論邝裕民他們怎麼樣,她還是不想像當初一樣。大不了她一個人死了,一了百了。那個藥丸在,倒是簡單。
老易要是還有些良心,把她埋了就更好了。她心裡總是這樣想着。
輸麻将的時候她總是想,輸的錢夠不夠買一小塊墳地把她埋了。知道是離譜,還是忍不住要想。
幾圈麻将下來王佳芝輸錢輸得清醒些,聽她們的話大概是掮客到廖太太家裡,易太太、蕭太太也在。
廖太太為了面子,硬着頭皮買了一隻很貴的戒指。
王佳芝心裡道:“難怪大雨天還要約着打麻将。”
這是想能撈回些損失算一些。聽說廖太太和老公關系很差,她老公外面有了人,孩子比家裡的還多,大多數時候是在外宅。她老公當然不舍得給她花太多錢,越是這樣越是不想在其他人跟前失了面子。
王佳芝心想其他幾個也是的,明知道這樣還故意激她花錢。
她和老易有沒有關系王佳芝還不太确定,但看易太太和她那種别扭的樣子,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不過現在老易和她應該已經沒什麼了,王佳芝也就生出些同情心來。
幾個官太太很有興緻,一連打了通宵。
廖太太提起娘家侄女和老公不和的事情。
說道:“小夫妻都年輕,當初看着都是不錯的,怎麼成了一家就這樣了。誰也不理誰,見了面就要吵,家裡東西砸的亂七八糟的。才結婚三年,以後可怎麼辦。”
易太太道:“有了孩子可能好些。”
廖太太道:“有了孩子還不是一樣,拖着小的更頭疼了。”語氣中帶着認真和心酸。
其他人倒也不便說什麼。
蕭太太道:“麥太太小夫小妻的可是很好?”
王佳芝困得有些走神兒,廖太太問道:“麥太太,你老公對你可是好的呀?”
王佳芝這才精神些,脫口而出道:“他才不呢?”
她想起那時候也不知道撞了什麼邪,竟然情不自禁叫了一句“老公”。說完簡直羞愧死了。自己算什麼,這樣要他看不起死了。
他微笑道:“你叫我什麼?”
她轉過頭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