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芫正在喝水,聞言險些噴出來,咳了幾聲,目光有些躲閃,“也不全是。”
那就是了,顧輕泉這樣想着,心裡卻像被針紮過一樣,刺痛難忍。
也許山上空氣稀薄,顧輕泉呼吸不暢,他重重吸氣,試圖壓下那種令人不适的感覺,最終沒能忍住問出口:“你……喜歡她?”
風芫聞言立刻跳起來,“那怎麼會!她是……我隻是……”
實話實說,這一切都很難讓人相信,況且風芫也沒辦法說出來。
看着顧輕泉,風芫神色認真,“事情有些複雜,我現在沒辦法說,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等顧輕泉松口氣,風芫的下一句話如同巨石般砸來。
“我喜歡的另有其人……”
說完,風芫低下頭蓋上竹筒木塞,将其放回包袱裡,他沒有看顧輕泉表情,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可能過去一兩個時辰,也可能沒有過去那麼久,四周靜的可怕,風芫再次擡眸,顧輕泉姿勢不變,目光複雜的注視着他,
“這樣啊……”顧輕泉半垂着眼,聲音聽不出情緒,兩人都沒再說話,風似乎都凝滞下來,帶了些許冷意。
顧輕泉看着星空,無數回憶翻湧,有記憶起母後一直疼愛他,庇佑他長至如今,曾幾何時父皇也有過慈愛目光,隻是随着他一天天長大漸漸消失。
他是皇帝長子,又由皇後親自撫養,朝堂上隐隐有擁立他為太子的聲音,父皇的疑心病重了起來,那年戎人入侵邊關,守城軍生死不明,京城遲遲得不到消息,朝中有人提議派位皇室宗親領兵前往,以穩定軍心。
因先慧文太子的舊事,父皇對膝下皇子都防備有加,何況是皇室宗親們?
顧輕泉深知父皇甯可親自帶兵,也不可能讓宗親去,但邊關兇險難測,他做不到置身事外。
少年意氣,顧輕泉自請領兵前往邊關。
領命那一刻,他沒有錯過父皇眼底掩藏在喜悅後的懷疑。
朝野重臣明面上贊他在危難之際願挺身而出,背後不是議論他天真,就是說他心思大了……
那時的他有很多不甘,不被至親信任的隐痛,被臣子懷疑的刺痛……許多的事無法言說。
可如今再看,當年的困擾,似乎都是他自尋煩惱。
父皇的懷疑也好,臣子的議論也罷,與他何幹?
時至如今,他既未死,為何不能肖想帝王之位?
況且,他沒得選擇。換作其他人登上帝位,可會對多年駐紮邊關的他手下留情?
能否對母後、季家、柳家手下留情?
答案顯而易見,不可能的。
他還沒有卷入儲位之争,就有人勾結戎人算計到他和季家身上。若沒有風芫橫插一腳,落入戎人心腹之地,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麼?
顧輕泉的右手傷處隐隐作痛,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眸光晦暗。
他看着風芫的背影,眼中滿是好奇與思量……
不知過了多久,黑沉天際邊撕開一道口子,露出耀眼朝霞,風芫松了口氣,自覺有了搭話的由頭,他回過頭想說上幾句,發現顧輕泉默默看着自己,眼白一片血紅,漆黑瞳仁卻如一汪寒潭,深不見底。
莫名給風芫一種被牢牢盯住的錯覺。
風芫咬了下唇,随即臉上挂着笑,指向天邊對顧輕泉道:“看,太陽出來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顧輕泉笑容極淺,轉瞬即逝,“是啊……”
見狀,風芫略松了口氣,剛才的顧輕泉實在令他不安,好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什麼事情悄無聲息發生了變化一樣。
天明時二人沉默着下山,路上人迹罕至,趕回鎮口時,天光大亮,三三兩兩的行人。
路邊有人支起馄饨攤子,袅袅炊煙,其中夾雜着馄饨湯裡獨有的芫荽香氣。
風芫一時餓了,買了兩碗馄饨,拉着顧輕泉坐下一起吃。
小攤不大,隻擺了四五張桌子,風芫和顧輕泉身量都長,坐在小凳子上有些擁擠。
剛出鍋的馄饨很燙,風芫漫不經心的拿湯匙攪着,餘光瞥見有人不斷朝某個地方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