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斜靠在老弱病殘的座椅上,拉鍊随意拉開,露出裡面的黑色低檔背心,胸口有許多五花八門的紋身,衣袖掄上小臂,褲管小山似的堆在鞋面上。
鼻梁上貼了塊創可貼,嘴角吊起來,顯得痞氣十足。
典型的混混長相,身上穿着的卻是臨川一中的校服。
“我...我不是...”徐蕾臉色唰地一下便白了,下意識搖頭,聲音也低了許多。
“這麼着急否認幹嘛?”李亦莊雙手插兜,用腳踢了一下前面的座椅,“你說是不是?”
前面那人微微側頭,露出高鼻梁,和黑色眼鏡框,語氣十分沖動:“你要是再敢踢一下試試。”
“啧。”
“徐蕾!”一個嬌小的女生跑了過來,眼睛驚訝地瞪起來,有些難以接受道,“我居然和你分到了一起!”
李亦莊散漫地吹了聲口哨:“喲,這不來了個明眼人,我說我沒認錯吧。”
“你…你要做什麼?”
徐蕾緊攥衣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緊繃起來。
李亦莊笑了一下,眼神赤裸裸地在她身上掃描:“沒幹嘛,都混到這裡了,我還能幹嘛,還是說你想要我幹點什麼?”
男生的表情顯得非常油膩,言語之前惡趣味十足,明明知道他在惡心人,卻還是讓人無法招架。
徐蕾咬着牙。
突然,隻聽得“砰砰—”幾聲清脆的聲音,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李亦莊看向溜到自己腳邊的彈珠,擡起頭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徐蕾身旁的女生 。
辛月面無表情地啊了一聲:“抱歉,我沒拿穩。”
“别踢到我這邊。”坐在李亦莊前面的男生冷不丁地開口,語氣毫不客氣,甚至充滿了火藥味。
“甯甯,咱們去後面坐。”一個男生從後座探過來,瞧着眼前氣氛不對勁,想将剛剛認出徐蕾的女孩拉走,陳甯一把推開,鄙夷地乜了徐蕾一眼。
“你還是那麼賤,這種讓人為你出頭的本事,也是你媽教你的嗎?”
這話像刀子似的,尖銳得很。
就算是不清楚其中原由的人,也能從這話裡遐想到各種各樣的糗事。
徐蕾沒有反駁,她臉色慘白地僵持立着,似乎覺得用這樣一種緘默的态度,能夠讓這段不愉快的插曲盡快過去。
“行了!”大叔腆着肚子倚在靠背上,甚至連眼睛也沒睜開,聲音仍舊很沙啞,“年輕人氣血旺是好事,但是我還是告誡你們一句,趁着這會多休息休息。”
“到時候别怪我沒提醒你們。”
有人探頭探腦地插了句:“大叔,你什麼意思。”
周興當然不會透露,隻是諱莫如深道:“誠心建議。”
看得出他是這些人裡邊最有經驗的,也許還不是第一次參加。
“您是周興周老師?”
周興看向辛月:“你認識我?”
“高一的時候,您教過我們班政治,後來沒幾個月就走了。”辛月說得很委婉,“您和那時候有點不一樣,所以我剛開始沒認出來。”
周興是靠關系進的臨川一中,不論是學曆還是教學實力,都和其他考進來的老師差一大截。經常是才教到高一就被學生期末的教師評分投了出去。在臨川一中這樣實力至上主義盛行的地方,像周興這樣的教師和差等生基本屬于同一陣營,甚至比差等生更讓人鄙視。
“你是?”周興打量了辛月兩下,皺着眉頭思索道。
“您也許不認識我,我是高三1401班辛月。”
“啊對!”周興拍了下大腿,“我認得你啊,你是你們班的學習委員,成績很好,我知道。”
“周老師好。”辛月道。
“哈哈沒想到在這裡還能被學生認出來…不過我變化很大嗎…”周興語噎,突然反應過來,再看向辛月的眼神添了幾分審視:“你跟我套近乎呢。”
辛月沒有否認,她看了看周圍,低聲道:“周老師,我就想知道您剛剛說的建議是什麼意思,我知道您不止玩過一次,您肯定知道些什麼吧?”
從眼下來看,真正的遊戲應該還沒開始,辛月是個有準備的人,潛意識裡的想法告訴她一無所知就隻能坐以待斃,能獲得有用的信息才是存活的關鍵。
而不是所謂虛無缥缈的運氣。
周興抿了抿唇。
“周老師。”
周興沉默良久,示意她靠近些:“看在你叫我一聲周老師,我就給你再提個醒,等會停車的時候,找個安全的地方躲着。”
“為…”
還沒等辛月追根究底,周興直接了當切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适可而止啊。”
随後就索性轉過頭,一副生人勿擾的架勢,辛月知道這恐怕是周興能告知她的極限了。
“謝謝。”
辛月道了聲謝,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徐蕾一直靠在窗戶上,臉色很不好。
莫名其妙陷入未知遊戲,又被人刁難,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好受,何況是一個膽子本來就小的女學生。
辛月沒有貿然安慰她。
其實徐蕾的事情,在臨川一中鬧得很大,饒是辛月這樣兩耳不問窗外事的人都略知一二。
她看了眼手表,再三确認時間,便微微仰頭,也不敢睡,隻是睜眼盯着天花闆,讓身體陷入短暫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