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下心中對于過往的追憶,祝吟辰跟在淩風身後,走進一條小巷,進入了一間小公寓,打開門後,奕川出現在她們面前。
祝吟辰跟奕川打了招呼,坐在沙發上,忍不住感歎道:“沒想到你們把大本營設置在這樣熱鬧的地方。”
奕川倒了杯水,遞給祝吟辰,“負責巡邏這裡的執行人員是自己人,學生是我們的重點培養對象,于是我們在這裡設了幾個據點,這裡就是其中之一。”
祝吟辰接過水,點點頭表示理解,她喝了口水,奕川對乖乖坐在一旁的淩風說了句什麼,淩風立刻跑去了隔壁房間。
奕川轉過頭,微笑着說道:“雌蟲的情況好了很多,我們給她取了名字,叫阿圖特,附近的幾個學生成員還教了她一些簡單的人類的日常語言。總之,她現在不錯,要來看看嗎?”
祝吟辰點點頭。
她們進入隔壁房間,這裡是一間卧室,房間非常整潔幹淨,阿圖特坐在床上背對着她們,淩風正在小心翼翼地用藥劑擦拭阿圖特左眼的傷口,神情格外認真。
“阿圖特,”奕川率先開口,語氣柔和,“還記得她嗎?她就是祝吟辰,把你帶到家裡來的人。”
淩風的動作頓住,阿圖特轉過頭來,對視上阿圖特星彩般流轉的、平靜的眼睛的一瞬間,祝吟辰心中一緊,竟生出些想避開的沖動。
但她忍住了,和那雙眼睛沉默地對視着,阿圖特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轉回身子。
淩風繼續為她擦拭傷口,祝吟辰一時間感到有些尴尬,又有些慶幸的寬慰,她對奕川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看完了,奕川笑了笑,帶着祝吟辰離開房間。
“好好養傷。”關上房門的一瞬間,祝吟辰忍不住留下一句。
她沒有去看阿圖特的反應。
奕川帶着祝吟辰上了二樓,她打開顯示屏,放了一部電影,把聲音調大,遮蔽二人交談的聲音,拉上落地窗的窗簾後,又去冰櫃拿了一些甜點回來,坐在祝吟辰旁邊,二人一邊看電影,一邊閑聊。
奕川一邊切着蛋糕,一邊遺憾地說道:“還有三個小時,您就要走了。”
祝吟辰搖搖頭,幫她整理餐具,說道:“不用這麼客氣,你幫了我很多,在我眼裡,你已經是我的朋友了。”
奕川笑了笑,“真不錯,今天我可以在星際特工局打通人脈,看來明天打進AGPC十二主席也不是難事。”
祝吟辰嘴角上揚了幾分,她們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祝吟辰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聯合城邦發生了什麼嗎?商業街很熱鬧,聯合會議室也有很多不認識的新面孔,好像在商量什麼大事。”
奕川點點頭,“你現在常在阿努特納星,不了解聯合城邦的新聞事件倒也正常。”
她點了幾下手腕上的屏幕,調出幾個立體影像給祝吟辰看,隻見影像閃了閃,十二個主席的家紋呈現在上面,然後是帶着不同家紋紋樣頭巾的人們舉着口号四處奔走,聯合會議室内的精英們激情四射地演講,十二個主席的影像一一展現,最後影像停留在一個熟悉的男人界面上。
祝吟辰微微皺起眉頭,她擡起頭,視線轉移到奕川臉上,難以置信地問道:“是……蕭衍?他來AGPC了?”
“是的。”奕川肯定地點點頭,推了一下眼鏡:“你不在的這幾天,蕭主席去世了,他家有三個兒子,都跑回來争位子了。”
“争位子?”
“沒錯,你也看見了,現在是十二月下旬,到了四年一度的輪選十二主席的大選日子了,人們都在忙着支持自己認同的家族。”
祝吟辰若有所思,“ 我還以為十二主席不變呢,我去無人區工作之前是他們十二個人,回來後還是他們十二個人。”
奕川笑了笑,她喝了口茶,說道:“以前确實沒有這個大選,是幾天前蕭主席死後,會議院裡其他人趁機投票投出來的新規矩,畢竟十二主席已經老了,十二家族把權利握得再緊也總有撒手的一天,年輕人需要更多的新機會。”
“原來如此,聽起來不錯。”祝吟辰點點頭,想了一下,還是猶豫着問道:“你們拉攏了哪個家族嗎?”
“事發突然,我們沒來得及統籌到足夠的基金,打算先吸取這一屆的經驗,做好準備,下一屆再參與。”
“所以……确實是有了拉攏對象,隻是錢不夠,是嗎?”
奕川轉過頭來,她認真地看着祝吟辰的眼睛,笑着調侃道:“我們是不是發展得有點快?”
祝吟辰心中一驚,一時間有些無措,奕川卻肯定地點了點頭,插了一塊點心,說道:“沒錯,我們打算拉攏蕭衍。”
聽到這個名字,祝吟辰心沉了下去,她在無人區工作的時候和蕭衍曾經共事過一段時間,二人完成任務後不歡而散,在任務評級裡都給對方打了最低分。
祝吟辰的理由是“嚴重違反任務執行流程,濫用個人權利,多次對内謊報不實情報,極度漠視任務目标生命人權和人格尊嚴”。蕭衍連理由都沒寫,畫了個巨大的男性生殖器在卷面上就交了上去。
在其他同事那裡得知這件事後,祝吟辰就更加厭惡這個昔日的同事了。
她穩了穩心神,盡量讓語氣顯得平靜,問道:“為什麼是蕭衍?”
“他之前一直待在無人區裡做事,在上邦沒有什麼勢力,正要找個依靠的合作夥伴。我們雖然勢力和聲量不大,但是是他目前為數不多能夠得着的勢力之一。至于我們自己,也沒有能攀上的大家族,蕭衍好歹是蕭家的後代。彼此都差不多,也就惺惺相惜了。”
“這樣啊。”祝吟辰勉強點點頭,表示理解。門被有節奏地輕輕敲響了三下,奕川站起身,“走吧,時間快到了,我送你去生化實驗室。”
“謝謝。”
……
重新躺進冰冷的艙體,艙内的液體慢慢上升,漫延過身體,意識逐漸模糊,陷入一團溫暖的、柔軟的光暈中,一點點墜落下去。
【已降落指定坐标】
祝吟辰睜開眼睛,意識一點點清醒過來,她晃晃頭,慢慢坐起身,四周是熟悉的房間,窗外投進血色的天光,跟她走前幾乎一模一樣。
明明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天怎麼還沒亮?
祝吟辰心中隐隐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向屋外一步步走去,隻覺得空氣是如此沉重,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蔓延、傳播,壓抑着全身發麻。
她試圖把門推開,手腕卻忍不住地顫抖起來,一股強烈的恐懼募地把她抓緊,呼吸也一寸寸地發緊,她突然生出一種原始的、逃跑的沖動,想要立即逃離這裡,回到初生的卵裡,回到母親的胎腹中,把雙眼緊緊閉上,做一個無知的東西,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個世界連同她的人生都是一場夢的幻影。
但是她就在這裡,手放在門上,門外有什麼東西存在着,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張着眼睛去看,然後可能用其他肢體或者器官去做别的事情,比如突然跑起來,或者大喊大叫,也許她是對的,她可以立馬就這樣做。
不,她打定主意要這樣做,因為她就是來做這個的,打開門,然後一直跑,嘴裡發出一些聲音。
于是她滿懷信心地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