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吟辰睜開眼睛,慢慢坐起身,一想到距離下一次回溯還有七天,她就感到一種難熬的不安。
她這次回溯,除了一如既往地報告總部一些邊角料的消息外,就是安慰以為阿圖特意外逃跑而忙得焦頭爛額,向她連連道歉的奕川。
然而奕川的效率驚人,僅僅幾天,她就已經得到阿圖特被綁到黑環的消息了。
在奕川誠懇地報告調查進度,并做出一定會安排人手進一步調查時,祝吟辰隻能故意裝作又驚又怒,又帶着隐忍的責備的樣子,好讓奕川不起疑心。
現在木已成舟,阿圖特這件事背後牽扯到的勢力衆多複雜,不僅事關無人區北海蕭家和AGPC科技中心的陰謀,還有整個虎視眈眈的黑環。
現在紅派的事業還在上升期,但勢單力薄,人心不穩。一旦消息在紅派内部走漏,收留阿圖特的紅派必然身敗名裂,阿圖特的性命恐怕也難保。
綜合考慮下,她隻能答應陳立新,相信她們會努力找回阿圖特,盡量不讓這件事驚動更多的人,引起更大的恐慌。
祝吟辰歎一口氣,按下心頭的焦慮,耳邊傳來微弱的呼吸聲,她看向身旁,安提安安靜靜地躺着,睡得正香。
洞口外照進一片赤紅的天光,離天亮的時間還早,她可以好好地睡一覺,為明天的訓練做準備。
可是她不想睡,隻要一閉上眼睛,就隐隐約約看見那個發光的小球,在濃霧中忽明忽暗,沖她急切地呼喊。
自從那天,她看見安提墜入冰窟,看見了那樣不可思議的奇迹後,每一個夜潮,她都會做相同的夢,夢裡的場景有時清晰,有時卻更加模糊,那個發光的小球也時常有着不一樣的反應。
但無論夢境如何變化,她都能夠深刻地感覺到,它對她的突然出現非常激動,并且因為某種原因,迫切地呼喚她的到來。
心底的疑慮越來越重,未知的事情接連發生,帶着壓抑不安的心情,她在意識困倦中沉沉睡去。
在又一次幾乎毫無變化的夢境後,她自睡夢中蘇醒,轉頭看見身旁的被子已經疊好,安提已經出門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重複的夢境持續地困擾着自己,她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如果是因為那次安提展現出來的奇迹所導緻的夢境,說不定安提可以給她答案。
祝吟辰整理好被子,走出洞穴,如常洗漱。
安提已經在火堆旁烤肉了,這次的食物看起來正常了很多,沒有可疑的菌落,也沒有黑炭一樣的鱗果。
洗漱完畢,祝吟辰坐到安提身旁烤火,安提遞過來幾串肉,她接過,聞到烤肉誘人的香氣,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盡管沒有佐料,安提的廚藝卻帶着純天然的娴熟,大塊切割的烤肉冒着熱氣,外焦裡嫩,一口咬下,鮮美的肉汁四溢,帶着微焦的香氣,令人回味無窮。
食物的溫度和美味将迷惘的心捂熱,祝吟辰感到一絲安慰,她一邊吃着烤肉,一邊含糊不清地向安提問出困擾心中良久的疑惑。
安提先是對她的異狀感到有些意外,而後又認真地聽完她描述的夢境,低下頭略微沉吟後,安提擡起頭,注視着祝吟辰的眼睛,口吻是少有的嚴肅鄭重。
“随你的心去吧,伊塔,你的命運由你牢牢掌握,我身在淵外,對此無法言語,但願在路的前方,有希望将你救贖。”
說罷,安提又遞過來一串肉。
“……好吧。”
祝吟辰無奈地接過肉串。
這個星球上的阿努說話喜歡打謎語,又喜歡用祈使句說話,仿佛人……蟲生的一切都是既定的命運,無需過多糾結和思考一般。
既然如此,她也隻能靜待轉機的到來了。
如此想着,她索性安下心來,安安穩穩地咬下一口肉。
真的很好吃啊,祝吟辰忍不住微微上揚嘴角,暗暗想道。
下一次,如果安提感興趣的話,就試試教安提更多的菜系吧。
訓練的時間很快過去,在祝吟辰和安提待在冥土的這段時間裡,安提分解聚合物質的能力雖然發揮還不穩定,但持續的時間和強度都越來越強,而祝吟辰自己祝生的能力也在不斷強化,控制運用的效果也越發精确。
伊南娜對于二蟲的進步非常驕傲,往往要在三蟲回洞穴的路上贊美她們三蟲,安提又高興地回以自豪的誇耀,祝吟辰常常走在一旁,看着她們互吹互擂,或是自吹自擂,有時被伊南娜牽扯進某些無聊的話題,比如什麼樣的阿利都才是好阿利都,恩基晚上睡覺會炸頭發等等,臉上就往往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複雜的神情。
這次也是一樣,夜潮将至,祝吟辰走在路上,習慣性地忽視掉身旁忽而相互扶着大笑不止,忽而指着對方大聲争辯的安提和伊南娜,默默回憶着今天學習到的東西。
“小伊塔,我的智囊。”
伊南娜忽然叫了祝吟辰的名字,她似乎不能容忍身邊的東西陷入沉默,沒有激情燃燒,祝吟辰本蟲自然也在内。
祝吟辰回過頭,看見伊南娜高大健壯的身體,一隻臂膀蠻橫地架在安提肩上,她的臉上挂着揶揄的笑容,眼底透出看不清意圖的深沉。
“想好我們要怎麼打敗埃勒伽了嗎?”
這樣的問題伊南娜每天都要問,讓祝吟辰煩不勝煩。
祝吟辰忍不住微微翻了個白眼,說道:“把你挂到天上去,把埃勒伽烤成七分熟,我們就赢了。”
聽見這話,伊南娜卻前俯後仰地大笑起來,安提被她帶着身體亂晃,瞪了她一眼,狠狠揍了她腹部一拳,她才松開手,悻悻然地看向祝吟辰。
“小伊塔,敢這樣敷衍我的阿努,你是第一個。”
“……你不也喜歡開玩笑,恩基睡覺頭發會炸開什麼的。”
“不,小伊塔,”伊南娜的眼底一沉,神色倏地變得無比認真,“每臨夜潮降下之際,我都等在恩基身旁,等她睡醒放開身子,把炸開的頭發放下來,就細心地将她那頭又黑又長的頭發梳好,一縷一縷,認認真真……”
安提從未聽說恩基還有這樣的事,驚訝地睜大眼睛看着伊南娜,不可思議地問道:“真的嗎?”
伊南娜立刻轉頭看向安提,笑得寵溺:“怎麼會呢,我怎舍得讓你嫉妒?”
不忍耳朵再受傷害,祝吟辰痛苦地閉上眼睛,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