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三河區也一如既往地和平,隻是田野上多了一個陌生的客人。
身着黑色工裝的短發女子微垂着頭,沉默地等候在田野邊緣小徑邊上。
微風吹拂過她的發絲,露出一張覆着防毒面罩的臉。
此處并沒有毒氣,她這樣做隻是習慣使然。
約五分鐘後,遠處城鎮的方向駛過來一輛越野車,女子的身後則停着一輛被翹了車牌照的舊車。
越野車在女子面前五米處停住,刮起的風浪拂過她的衣角,她回過神來,慢慢地挺直了身闆。
右側的車門打開,一個背着大包小包的年輕女孩扶着車窗邊緣,慢慢地坐起身。
就在女孩即将跨出越野車的瞬間,她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般,猛然頓住動作,轉頭看向駕駛艙的人。
“說起來,你不和我去聯合城邦了嗎?”
駕駛艙的人輕輕搖了搖頭。
“今天下午,我還要回研究所上班呢。”
“這樣啊……”
陳立新遺憾地點了點頭,而後又立馬振作起精神。
“那祝你好運!”
陳丹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你也是。”
越野車很快就離開了,陳立新站在原地,遠望着越野車的身影遠去。
無論那個女人和那個研究所究竟想幹什麼,希望她最後都能夠平安回到三河區。
陳立新深呼吸一口氣,轉身看向田野邊上靜靜等候多時的女子。
她臉上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率先伸出手來。
“你好,我是陳立新!”
女子微微颔首,也伸出手來。
“我是奕川派來接應你的人。”
陳立新誠懇地看着對方的眼睛。
女子像是毫無察覺似的,轉身徑直向身後的車走去。
她鑽進駕駛艙後,就沉默地等候在位置上。
風吹過,車與人之間拂過一陣初春的涼意。
陳立新面帶着有些僵硬的笑容,選擇打開後排車門,坐在了後面。
好冷淡……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前排突然傳來女子的聲音,“名字不便透露。”
陳立新吓了一跳,趕緊擺了擺手,“沒事,我能理解。”
女子始終穩穩地掌着方向盤,袖口處露出小半截手腕,隐約可見一道泛紅的紋身痕迹,似乎是才洗去了不久,看不清具體的内容。
聽見陳立新的回答後,她微微點頭,再次陷入沉默。
接下來的一路上,二人再無言語。
……
聯合城邦,總部大樓。
熟悉的感覺再次傳來,祝吟辰睜開眼,生而為人的身體和意識漸漸重疊。
艙門被打開,低溫液氮的霧氣彌漫,兩個全副武裝的實驗人員一左一右,拿着備用衣服圍上來。
“祝少校,您辛苦了。”
祝吟辰點了點頭,接過衣服。
接下來是七天一次循環的,新的報告流程。
執行人員帶着她到達聯合會議室的時候,十二主席已經來齊了,幾十雙眼睛一如既往地盯着她。
不過,她已經沒有以前那樣緊張了。
以前,她曾以為這是她對AGPC單方面的例行式欺瞞,但自從她發現了零啟計劃的資料後,她開始覺得,或許她才是被一直蒙在鼓裡的人。
既然如此,也不必在乎心中已經所剩無幾的愧疚感了。
祝吟辰無比坦然地站在審判席上,平靜地等待着總指揮的問題。
一如既往的問題,一如既往的謊言,她挑了幾個無傷大雅的真實日常經曆進行陳述,二十分鐘後,總指揮滿意地坐下了。
大屏上很快提示了接下來的意見發表者,是蕭衍。
祝吟辰感到有些意外。
蕭翎以往很少問她問題,或許是因為她們之間還留有一層上下級的情分在。
隻是這次,他出乎意料地也問了她幾個問題。
她公事公辦地一一回答,十五分鐘後,蕭衍也滿意地坐下了。
祝吟辰不經意間留意了一眼,注意到蕭翎此時居然身着無人區特遣部隊的軍裝。
這種時候,穿這種正式的衣服,難道他一會要去無人區嗎?
可是她記得無人區明明有蕭衍在打理……難道是因為發生了什麼,讓一個蕭衍也忙不過來嗎?
祝吟辰心底暗暗生出幾分疑惑。
一會去小公寓裡問問奕川,無人區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吧。
大屏閃過新的提示信息,接下來是袁立的問題……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過去,你問我答的報告流程漸漸接近末尾。
大屏上最後顯示,此次會議目前已經進行了五十三分鐘。
“很好。”
總指揮鄭重地咳嗽了幾聲,看向會議室中心的記錄員。
他正要張口詢問,角落裡卻冷不丁傳來一個意料之外的聲音——
“祝吟辰少校,請問您是否有在阿努特納星發現過奇異的病毒?”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這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陌生,但祝吟辰還是很快反應過來了,這是顧遙在說話。
她将視線轉向角落裡的顧遙,平靜地回答道:“非常抱歉,對病毒的探索不在阿努特納斯計劃的内容中,我從未對此有過關注。”
顧遙看起來卻執着極了,緊接着問道:“那你是否發現過與蟲族相關的奇異疾病呢?”
會議室裡的氣氛漸漸緊張起來,總指揮臉上的肌肉古怪地抽動了幾下。
“非常抱歉,蟲族的身體素質在我見過的物種中異常強悍,除了機體戰鬥所導緻的身體組織殘缺外,我從未發現過其他的疾病症狀。”
“真的嗎?我希望你再仔細想想,比如融——”
“好了!”
眼看着情況似乎要失控,袁立厲聲打斷了顧遙的話。
權威的打斷奇妙地舒緩了氣氛,其他主席座位上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微微放松下來。
顧遙站在座位上,嘴唇抿成一條線。
她冷冷地盯住袁立的眼睛,眼神裡有一種她這個年紀的女生所慣有的那種橫沖直撞的傲氣。
她還是穿着那身樸素的黑西裝。
自從那天晚上後,她就好像變了個人,以往的畏畏縮縮都消失了大半,越是能讓這幫老家夥難受,她就越是感到痛快。
反正幾十年後他們都得打着顫巍巍的老寒腿下桌,那時候誰能在主席座上坐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想到這裡,顧遙挺直了腰闆,再次看向祝吟辰,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前所未有地清朗——
“比如融化的身體?”
話的尾音在空曠的會議室裡回蕩,能容納幾百人的房間,此時靜得可怕。
角落裡另一邊,張景和不動聲色地将桌上的文件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