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奕川是紅派組織地下活動、布置眼線間諜的暗面,那齊争青就是紅派宣傳理想進步和自由平等的明面。
二人客套寒暄了幾句,不多時人就到齊了,陳立新也來了,奕川看見她一來就像個兔子一樣激動地竄進她的姐妹堆裡。
先前系着圍裙的女人把門關上後離開,紅派的第十七次内部會議開始了,奕川第一個站起身,向衆人講述了零啟計劃的事情。
房間裡的氣氛慢慢安靜了下來,周圍的人神色各異,有的驚訝地看向同伴,有的用懷疑的眼神盯着奕川,有的陷入了良久的思考……
齊争青聽着聽着,慢慢皺起眉頭。
等奕川一說完,他就發話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手下的人私自帶着雌蟲跑到北海後意外失蹤了?”
奕川點點頭,“是的,他的名字叫淩風。”
“如果說對雌蟲的實驗是零啟計劃的一環的話,我懷疑,那個淩風會不會是AGPC科技管理局插入紅派的間諜?”
奕川聽到這猝不及防的一句,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矢口否認道:“并非如此,淩風帶走雌蟲隻是出于私人感情的原因。”
此話一出,房間裡的人群發出一陣陣驚歎的唏噓聲,陳立新看着幾個姐妹投過來的激動和震撼的眼神,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幾聲,站起身說道:“是的,我也可以作證。”
齊争青若有所思地揮了揮手,示意她坐下。
奕川見周圍氣氛漸漸熱絡了起來,看着衆人說出她此行的主張:“綜上,通過這段時間得來的情報,我申請暫時停止對十二主席的拉攏,向反抗軍勢力靠攏,并派出特别行動小組組織營救祝吟辰……”
房間裡頓時響起紛紛的議論聲,她話還沒說完,齊争青突然舉起手,斬釘截鐵地打斷道:“不行,我反對!”
“為什麼?”奕川轉過頭驚訝地看着他。
“因為祝吟辰與蟲族的關系并不明朗,而聯合反抗軍将會進一步加劇X109病毒在安全區内的擴散。”
齊争青站起身,用堅定的眼神看向房間裡的所有人,擲地有聲地說道:“最重要的是,我們現在的勢力還不夠強大。”
房間裡的氣氛逐漸變得嚴肅起來,所有人看了看齊争青,又看了看奕川,讨論的聲音慢慢低沉了下去,變成了各懷心事的竊竊私語。
奕川看着齊争青的背影,無聲地張了張嘴,陳立新坐在沙發角落裡,默默攥緊了自己的衣角。
“可是我們都知道,AGPC已經開始啟動了零啟計劃。”
奕川并不死心,她皺着眉頭接着說道:“繼續拉攏十二主席是不明智的,他們遲早會抛棄我們,而他們也并不認可我們的理念。”
“零啟計劃隻是祝吟辰的一面說辭,有其他的證據可以證明零啟計劃的存在嗎?”
齊争青大步走到奕川身前,凝視着她的眼睛。
“恕我直言,您給出的證據實在太少了些——”
“有!”
房間角落裡突兀地響起一個聲音,所有人看過去,陳立新站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齊争青。
“我曾經在北海的研究所裡被拘禁了半個月,與屠啟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接觸,她曾經向我透露過零啟計劃的事情。”
屠啟,這個重案通緝犯的名字将房間裡的氣氛再次點燃,包括陳立新的朋友們在内,驚訝和激動的眼神在房間裡飛來飛去,房間裡的讨論聲再次變得激烈。
齊争青皺起眉頭,上下打量着陳立新,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慢慢地說道:“我記得你,你是和淩風一起放跑了雌蟲的那個?”
“……隻是意外,但确實有我看管不力的責任,我接受一切處罰。”
“不用了。”
齊争青随意地擺了擺手,他看向衆人,問道:“你們怎麼看?”
奕川也帶着忐忑的心情看向衆人。
半天沒有人說話,齊争青胸有成竹地點了點頭。
“那就投票吧。”
坐在他旁邊的一個男孩立刻在電腦上弄了個簡易的網上投票,五分鐘後結果出來,支持奕川觀點的約占了在場所有人的七分之三。
見奕川陷入沉默,男孩讪笑着走上前,樂觀地安慰道:“說不定等大家先度過這段時間的風頭,就可以去救祝吟辰了!”
旁邊立刻響起一個鄙夷的聲音,“說不定?未來的事情都還沒定論,你就這樣信口開河亂哄人啊?”
一群人哄笑起來,男孩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猛地轉過身與反駁的人争吵起來,房間裡的氣氛逐漸變得熱鬧,其他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表達各自的觀點。
“X109病毒都弄死了好幾個主席了,要我說,再費功夫去拉攏他們也是白搭,萬一剛剛談下合作就死了呢?就像那個蕭衍一樣。”
“祝吟辰其實隻在大學城那邊的小公寓活動過吧?在這種時候,浪費内部人手去救一個邊緣人,還是個重點通緝犯,是不是有點太沖動了?”
“哈哈,其實沒必要太擔心,拉攏十二主席隻是暫時的計策罷了,反正最後我們肯定要把AGPC内部清洗一遍的。”
“哇,那到時候我們一定要聯合反抗軍才行吧!”
“實話說,我其實不太信任那幫暴力分子,我昨天才在A1區被他們搶劫,氣死我了!”
……
陳立新坐在角落裡,看着周圍的所有人沉浸在争論中,奕川也在試圖和齊争青争取溝通。
明亮燈光下的人群閃着晃影,融作一片的陰影在地面沉默地遊動,她突然感覺自己好像還困在研究所裡,四面白色的牆壁,怎麼也逃不出去。
當初加入紅派,是為了什麼呢?
老實說,她已經忘了,好像是一時沖動,又好像隻是跟風,又似乎是因為好奇,總而言之,絕不會是為了像現在這樣,為了認同某種觀點,而放棄自己的個人行動權。
理智的,群體的,統一的,無論最終讨論出來的觀點是什麼,都是違心又很強硬的事情,這樣的事情,她做不到。
或許她從來沒有想過加入紅派,她一直以來追求的,是領導紅派,或是别的什麼派也好,綠派,藍派,白派,黑派……隻為了平等和自由,放手一搏,四處奔走。
實在是非常任性的想法……
陳立新輕晃了晃頭,想把這樣的妄想忘掉。
但接下來手腕識别器傳來的一條訊息,徹底改變了她的想法。
察覺到手腕的一聲微響,她點開識别器,不可思議的名字映入眼簾的那一刻,她的瞳孔逐漸放大。
仿佛幽靈般重新出現在她面前,那個纖弱的、單薄的身影,在黑夜裡舉着槍口向她走來,一雙如月亮般清透的眼睛。
她愣愣地盯着發來的文字,思考了足足有五分鐘。
“報告!”
角落裡再次傳來響亮的聲音,所有人看過去,還是陳立新。
她站起身,目光環視了一圈衆人,眼神裡透出一種出走人世間的傲氣。
“我申請,退出紅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