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哥,是你麼?”
遙遠的記憶被喚醒,甄蔡渾身打了一個冷戰。很少有人知道,雖然他現在在繁華的帝都做導演,童年卻是在一個貧窮的小山村度過。
那裡群山環繞,村裡大多都是老人與孩童,青年人都出去打工了。每次在村裡小學上完課,他總能在窗邊看到一道身影,隔着滿是灰塵的玻璃向他打招呼。
後來他們熟知,甄蔡才知道這個比他大一點的男孩叫朱魄,住在最遙遠的村尾的一口井旁邊。朱魄雖然不識字,卻對周圍地形極為熟悉,經常帶着他四處冒險,探山洞,捉兔子,爬上樹頂,或者在小河邊撈魚。每次看到朱大哥徒手抓到魚露出開朗的笑容,甄蔡不知為何仍不住瑟瑟發抖。
而腦袋聰明的他則負責教朱魄識字,看故事書,學習數理化……他們總有一天,也要帶着知識走出鄉村,完成自己的夢想。看着小小的電視機,甄蔡的夢想在心中暗暗萌芽,他要成為能拍電視劇的人。
直到小學六年級結束,他們都一直形影不離,直到一個雨天。
甄蔡記得,在七月中旬的一個中午,天氣悶熱,雲團緊湊,坐在矮凳上,身後的鐘滴答滴答地走着,直到時針指向12時,一場瓢潑大雨嘩啦啦地下起來,雨霧彌漫,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了。
“小菜雞,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雨霧中出現一個又大又黑的影子,但甄蔡眼睛像是被糊住一般什麼也看不清,隻是腦海裡隐隐傳過這句話。
雨一直淅淅瀝瀝地下到下午兩點才停下,甄蔡揉了揉眼睛,等待雨汽散開,天邊出現一道彩虹。
“蔡娃子,你快看院子!”爺爺抱着木桶跑過來,招呼呆呆地看着窗子的甄蔡去外邊。
講真的,這可能是甄蔡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最震撼的場景……濕溜溜的青石闆院子裡到處都是沖上來的草魚小蝦螃蟹,青色的水草裡甚至還纏着一隻慢吞吞的烏龜。由于雨水四散,這些魚蝦蟹都隻能傻愣愣地在地上撲騰,無助地等待老人把他們全都裝進木桶裡。
那一個月,甄蔡每天都能喝魚湯,以至于他現在聞到魚味兒就不太舒服,但也是從那天起,朱大哥在他的生活裡永遠地消失了。
“蔡娃,還記得那天的雨下得好大,估計是有妖怪要成仙咯。”蔡爺爺喝點小酒,臉頰紅通通的,“這些妖怪們修煉夠了,就會現出原形離開,為了不讓人發現,就會在中午十二點降下大雨,他們随着河水,就要去海裡……”
“我們這裡是内陸,哪裡來的海喲。”甄蔡不信,他爺爺總是喜歡講故事。
“那是神仙的海,和普通的海不一樣……”
堅信科學唯物主義的甄蔡搖搖頭,隻不過從那天起,他再也沒見過自己的好朋友,後來去鎮裡讀高中,再去帝都讀大學……小山村的一切,都變成落了灰的記憶了。
甄蔡雙手抓住了被子,隻覺得一陣涼風襲來,他手臂上寒毛立起,周圍一片黑暗,那段男聲停止後又隻剩下一片寂靜。
被子大法被子大法,被子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妖魔鬼怪都進不來……甄蔡顫抖着嘴唇碎碎念,同時把自己縮進了被子裡,最近壓力太大,他都産生幻覺了。
“嘿;-)小菜雞,怎麼還裝睡呀?不認識你的大哥了?”
聲音再次想起,甄蔡驚叫一聲掀開被子,剛剛好像有什麼巨物壓在他身上,摸一摸,是熱的。他右手摸索着打開床頭燈,面前是一個面容清俊的成年男子,但五官還是他記憶中熟悉的樣子。
三更半夜的,甄蔡縮到床頭,戰戰兢兢道,“朱,朱大哥,你,你是人是鬼呀?我們無冤無仇的……”
“我就是想你了,要不你來地下陪陪我?”
朱魄悠悠地說,順便在甄蔡耳旁吹了一陣涼風,這小子,個子變大了,膽子卻還是那麼小。
“不逗你了,我這次來找你,是有事要拜托你。”
“在地下沒錢用了還是想家人了,你有什麼未完成的遺願就告訴我吧。”甄蔡從恐懼中恢複過來,第一件事居然是大膽地上前到處摸摸,說實話,他長這麼大,鬼片看了不少,可真鬼卻一點沒見過。看來,一點也不可怕。
“你别亂動。”朱魄抵住甄蔡的腦門,遺憾地看了看對方由于壓力而稀疏的頭發,“我有個孩子要托付你照顧一下……”
朱大哥不是都消失,或者說是死了這麼多年嗎?哪來的孩子啊?
甄蔡疑惑地眯着眼思考,突然冒出一句,“鬼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