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剛過,霂城已然進入深冬。
寒風凜冽刺骨,原本晴朗無雲的天色忽然變得陰沉,沒多久,豆大顆的雨點就落了下來。
陸銜月站在辦公樓門口的屋檐下,緩緩撐開一把黑色木質長柄雨傘,雨點砸在傘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一旁的女同事見狀,收起了自己多餘的擔心,把将要遞出手的備用雨傘放回了手提包裡。
陸銜月下了台階便朝右邊走。
鄒箐撐着傘緊跟他的方向走了兩步,不由得揚聲問道,“陸老師,今晚聚餐你不去了嗎?”
陸銜月撐着傘回頭,連綿的雨水沿着傘面滑落,灰色羊絨圍巾襯得他皮膚又冷又白,沉靜的眸光透着股冷冰冰的味道。
“不了,你們去吧。”
陸銜月不喜歡任何人多的地方,也不理解聚餐這種事情存在的必要,一群人圍在同一張桌上吃飯聊天和一個人安靜地進食,他更願意選擇後者。
“那好吧。”鄒箐和他算不上熟識,加上陸銜月平時沉默寡言,她也就沒再勸說。
雨越下越大,風裡彌漫着潮濕的寒氣,陸銜月擡手将圍巾往上拉了拉,擋住半截瘦削的下巴。
辦公樓位于臨楊路的中心地段,周圍商鋪餐館應有盡有,還算繁華,他居住的小區就在附近,步行回家隻需要十五分鐘左右。
路邊有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陸銜月經常光顧,店員小姐都快認識他了,畢竟很少有人一天三頓都在便利店解決,還長得這樣惹眼。
自動感應門打開,陸銜月走到擺滿三明治和面包的貨架前,習慣性地選擇了常吃的口味,又轉身拿了一盒純牛奶,最後略顯猶豫地挑了一個飯團。
“一共十二塊。”
結賬後,陸銜月拎着便利袋回了家,剛打開客廳頂燈,就接到了柳含章的視頻通話。
陸銜月将三明治、飯團和牛奶放到了餐桌上,擡指按下接聽鍵,“姐。”
手機屏幕上的漂亮女人是他的親生姐姐,隻不過姐姐随父姓,他随母姓。
柳含章年長他四歲有餘,今年剛滿三十二,留着幹淨利落的齊耳短發,姿容姣好,現在在一家出版社擔任策劃主編。
對方柔和地問,“昭昭,吃飯了沒?”
“沒有。”陸銜月打開牛奶包裝盒,将牛奶倒進玻璃杯裡,連同三明治和飯團一同放進了微波爐。
柳含章聽到聲響,透過鏡頭打量着陸銜月的臉,語氣嚴肅道,“怎麼瘦了?你該不會又打算吃速食品應付晚飯吧?”
陸銜月被拆穿心思也沒有其餘的表情,他不覺得速食品有什麼不好。
吃飯對于他來說,就是維持生命體征而已,隻要活着,吃什麼并不重要。
柳含章皺了皺眉,“我記得我出差之前就讓你增重,現在怎麼一點成果都沒有?”
“重了兩斤。”陸銜月回想了一下體重秤上的數字,全然忽略他上稱時身上加的兩件厚外套。
柳含章被氣笑了,“兩個月重了兩斤?我多吃兩頓宵夜都不止重這麼點兒。”
陸銜月:“……”
他原本以為吃重而已,沒什麼難度,隻需要将維持生命體征的食物增加一點分量,再減少一點每周運動,長重應該輕而易舉。
沒想到他每天強迫自己多吃了一個飯團,去健身房的次數也從一周四次減成一周三次,體重還是穩如泰山,甚至還低了一點。
柳含章看着兩月沒見就越發清瘦的弟弟,有些發愁,“不行,我得找個人監督你好好吃飯,年前必須長十斤,不然就别認我這個姐姐,省得那些大姑二姨說我苛待你。”
父母意外去世以後,陸銜月就跟着柳含章生活,在各方面還算聽姐姐的話,他的體重确實低于健康水平,也就沒吭聲。
柳含章了解陸銜月的脾性,不否認就是答應,她心中已經有了合适的人選,“那就這麼說定了,等我從茵國回來,給你找個陪吃小哥。”
她以前也給陸銜月找過做飯阿姨,但是沒人看着他就隻吃小半碗飯,一頓飯下來,飯菜隻受了點皮外傷,隻有她在的時候,陸銜月會多吃幾口。
“嗯。”
微波爐發出加熱完畢的“叮”聲,陸銜月挂斷通話,撕開三明治的透明包裝,每次隻咬一小口,咀嚼八下,然後吞咽,喝一口牛奶,如此機械重複,直到進食完畢。
此時,數千公裡之外的茵國正值中午,難得的陽光灑落在河面上,風一吹,便泛起粼粼波光。
柳含章坐在河岸邊的咖啡館裡,将簽訂好的合同收入文件袋中。
她對桌前的男生說道,“小翌,回國後我想請你幫個忙,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含章姐,隻要我幫得上,你盡管說。”
男生樣貌出衆,氣質幹淨,笑起來很好看,嗓音也清潤悅耳,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
柳含章也知道陸銜月不太好相處,寡言少語,性子淡漠,沒什麼親近的朋友,所以提前給他打預防針,“這個忙可能不會太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