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手的同時,門鈴也響了起來,談翌當即往後一撤,退至安全範圍,端端正正地站在床邊,面露微笑道,“應該是午飯到了,我去開門。”
談翌瞬間恢複那副溫和無害的模樣,仿佛剛剛抓着陸銜月不放的人不是他。
陸銜月坐直身子,被抓過的腳腕還留着對方掌心的觸感,溫熱灼燙,揮之不去,惹人厭煩。
隔着卧室房門,他聽見了談翌和服務生交談的聲音,陸銜月嘗試着前腳掌着地,患處還是會不可避免地受力,不過這疼痛并不嚴重,可以忍受。
陸銜月扶牆走出去的時候,服務生已經在餐桌上布好了菜,禮貌地退出了房間。
談翌看見他,立馬放下手裡的餐具,走到陸銜月跟前,“你怎麼出來了?”
他伸手扶住陸銜月,卻被人推開,陸銜月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餐桌前。
談翌查看過他的傷勢,雖然算不上特别嚴重,但也作不得輕微,還是得好好靜養。
他将盛好的一小碗米飯端到陸銜月面前,語帶關心地說道,“你這幾天最好不要走動太多,防止二次受傷,不然含章姐會擔心的。”
陸銜月冷漠道,“隻要你管住你的嘴,别在她面前亂說話,她就不會知道,自然也不會擔心。”
談翌一時語塞,過了片刻,才繼續問,“你總是這樣嗎?”
“哪樣?”
“拒絕别人的關心和好意。”
陸銜月語氣冷冰冰道,“我不需要。”
談翌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也沒再多說,默默往他的餐碟裡夾菜,嚴格按照膳食搭配原則進行。
陸銜月因着自己親口答應過的那個“條件”,表面順從地進食,内心依舊無比抵觸,隻能憑借着這兩年養成的肌肉記憶機械地吞咽食物。
他原本就不喜歡吃東西,今天的胃口還格外差,吃了兩口米飯就想放筷子不吃了。
偏偏還有人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裡還握着他最不想被柳含章知道的“把柄”。
陸銜月心中隐隐有幾分後悔,他就不應該答應這趟不必要的出行。
溫泉泡不成了倒沒什麼,他也不熱衷于此道,弄傷腳腕也不說,怪他自己不夠小心謹慎,最讓他無法理解的是柳含章訂的酒店是一室雙床,這意味着他今晚要和談翌共處一室。
談翌不知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還是也碰巧想到了卧室的事情,問道,“對了,卧室有兩張床,你睡裡側靠窗的位置還是外側近門的位置?”
陸銜月默然半晌,說道,“沒區别。”
反正都要和他睡一間房,裡外都一樣難受。
聽他這麼說,談翌兀自給他做了決定,“你腳受傷了,還是睡外側比較方便。”
半小時後,陸銜月終于艱難地吃完了午飯。
由于腳腕受傷不能泡溫泉,再加上他也沒有午睡的心思,便在窗邊的小沙發上看起了書。
可那書實在太過寡淡無聊,饒是陸銜月,看着看着竟然也看睡着了。
書冊從他手中滑落到地毯上,發出輕而悶的一聲低響,談翌見狀忍俊不禁,給陸銜月找來一張厚度适中的披毯,又将室内暖氣調到了合适的溫度。
睡着的陸銜月看着平易近人許多,身上那股冷飕飕的凍人氣場減弱不少,烏黑的睫毛纖長濃密,眉眼跟工筆畫似的精緻。
談翌撿起掉落的書冊,是一本非常小衆的散文詩集,他接着陸銜月看過的書頁往後看,可沒看兩眼他的目光就忍不住飄向陸銜月。
窗外景色美不勝收,有人比景色更勝一籌。
——
暮色四合,和小姐妹喜滋滋玩了一整天的柳含章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個受傷的弟弟,回到樓上敲響了2101号房門。
柳含章進門時,空氣中飄散着一股藥油的味道,談翌正在給陸銜月上藥,就是她弟弟看起來不太樂意,冷着一張臉沉默不語。
藥油在談翌的按揉下漸漸起了作用,火辣辣地刺激着皮膚,說不上痛,也談不上好受,與之相比,令陸銜月更難以忽視的卻是談翌掌心的觸感。
他的體溫似乎比自己的高一點,上藥力道算不上溫柔,仿佛把略高的體溫也一并揉進了他的身體,順着腳踝經絡一路往上,讓陸銜月的耳根也跟着變燙。
這太奇怪了。
他就說他讨厭任何肢體接觸。
柳含章給自己倒了杯水喝,随口問了問陸銜月的傷勢由來,關切地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最後發現這裡似乎沒有她留下的必要,就準備離開了。
“昭昭,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柳含章走到玄關處,聽見陸銜月問道,“姐,還有别的房間嗎?”
“沒有,”柳含章無奈地聳了聳肩,“這家溫泉山莊太熱門了,再加上今天過節,酒店提前一周就訂完了,根本沒有空房。”
“……”
柳含章走後,陸銜月耳根的燙意未減,他拒絕談翌的攙扶,自己扶牆回了房間。
夜裡,他躺在床上,橫豎也睡不着。
陸銜月總覺得談翌還握着他的腳腕。
這感覺太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