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翼全開的獨角天馬,日行千萬裡不在話下,化神以上的修士禦劍速度也不過如此了。
追雲辇在十二匹獨角天馬的全力加速下陡然化作天空上的一道飛虹,轉瞬間就已經消失在視野中。
龍熙拉着謝聽瀾站在林地裡,等追雲辇離開之後他們才慢悠悠的走出來,踩着松軟的草地,看腳邊還沒學會化形的小妖跌跌撞撞的在草叢中嬉戲。
謝聽瀾遲疑了一下,沒有抽開手,反而像是不經意的手臂微微用力,支撐了龍熙的部分重量。
“劍尊……”
“我表字沉璧。”謝聽瀾忽然開口,棱角分明的臉龐如玉琢的神像“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沉璧,是靜影沉璧的那個沉璧嗎?”龍熙小聲問。
“對。”
許是此時的環境靜谧安然,讓人不自覺的就放松下來。
“你覺得九鳳妖尊會想不到我們在調虎離山嗎?”謝聽瀾跟在她身邊,嘗試突破修為閉鎖,語調都聽不出什麼起伏。
龍熙唇角彎彎,饒有興緻的用腳尖撥弄撅着小屁股嘗試化形的小鼠兔妖,“她又不傻,我本來也沒想就這樣引開她,我是在等她。”
她看着謝聽瀾,語調懶散中透着幾分認真“你應該知道妖族和你們人族不同,頂級大妖不管是血脈還是皮肉筋骨都非同一般,堪比神藥。”
妖族的實力來源于血脈,注重修煉神魄和氣血,即體魄和精氣血脈;而人族則是注重根骨,修煉神魂與心性,即精神力與道心。
大妖的血脈蘊含畢生修為之精華,血脈之力越精純越引人趨之若鹜。
若能煉化可使人具備妖的天賦能力,而大妖筋骨可以鍛造法器,一如藍缪死後所遺留的骨骸便足足鍛造了十一件仙器。
三把仙器就足夠一個二流宗門立足于世,此中誘惑可想而知。
所以曾經人妖兩族關系最惡劣緊張的時候,人族修士以狩獵頂級大妖,食其血肉,煉其血脈,抽其筋骨以強自身。
謝聽瀾對此卻一無所知,百年光陰,除去在謝家被圈養馴化的六十年之外,後四十年在萬仞劍宗又常年獨自閉關修煉,從不關注那些與他無關的事情。
突然聽龍熙說起大妖渾身是寶遭人觊觎,他反而蹙起眉頭,神色隐約有幾分抵觸“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你覺得我來妖界也是為了獵殺大妖?”
龍熙被他的話弄得一愣,哭笑不得的瞪大眼睛“你一個修為全失的人還獵殺誰?你不成獵物就偷着樂吧。”
謝聽瀾思索了一下,“那你說這些想做什麼?”
真是腦子不開竅,龍熙氣的翻了個白眼,嬌嗔又生動道:“你真是……你中的鬼眼花霧本身也是由靈族的精魄煉制成的,九鳳血具備克制怨煞和毒瘴的作用。”
鬼眼花霧也屬于是怨煞毒瘴的一種,所以拿到九鳳血說不定能夠克制鬼眼花霧,從而讓他的修為得到恢複。
“我沒有修為對你,對妖族來說不應該是好事嗎?”謝聽瀾不解,“若是我恢複修為,你就不怕我危害妖族?”
龍熙搖搖頭,臉上的笑意逐漸落下,眼神莫名悲傷道:“可是本來修為不凡的人突然失去修為,這樣的落差該多難受呢?平時很簡單就能做到的事,現在卻無能為力,我想象不到那種恐懼。”
謝聽瀾微怔,心口再次出現了細微但綿長的鈍痛感,他修為全失時,其實并沒有感到恐懼,他好像從來不知道何為恐懼,不管是做凡人還是修士,他其實沒什麼感覺。
但落差是有的,一次次下意識拔劍的反應下卻再也得不到靈力的回饋,神劍沉眠在識海中,那一瞬間仿佛天地之間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習慣了自己解決一切,也習慣隐忍所有,并不覺得有什麼。
可是突然間有個人告訴他,這一切并不是隻能自己解決,也不是一切苦難都理所應當,他便從心裡生出無所适從的茫然來,不知道要怎樣去反饋才對。
他垂了垂長睫,疑惑的問:“殿下這樣幫我,是為了什麼?”
青年仙姿佚貌,是與任何一種妖族都不同的清冷出塵,長長的睫羽無論低眉擡眼都别有韻味。
黑眸如星海漩渦,仿佛随時都能攝人心魂。
龍熙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食欲來的莫名其妙,但又被理智牽扯着。
“為什麼?因為喜歡你,而這些對你來說很難的東西,對我不過是舉手之勞?”
龍熙歪了歪頭,将渴求不動聲色壓制下去,她也不懂得拐彎抹角,妖族一向是以直接幹脆為美德的。
“因為你不會對妖界造成傷害,我對你好也隻是我的事。”龍熙那雙燦金龍目宛如能夠照見人心底的明鏡“如果我的喜歡會損害妖族的利益,那我會幹脆的放棄,但你不會,你隻是個化神,恢不恢複修為對我,對妖界來說都不過爾爾。”
所以她盡可以對他好一些,一些無傷大雅的幫助而已,她沒什麼損失,謝聽瀾反而會承她的情。
區區化神,整個妖族沒有十萬八萬也差不多了,隻有仙門才會将化神當個寶。
謝聽瀾點點頭,這樣坦誠相告反而讓他心裡沒有太多負擔,九公主好意,他承情相伴,今後若是九公主有需要,或者去仙門玩兒,他也自然盛情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