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熙目光深深淺淺的沉澱着難辨的情緒,似乎在想着些什麼。
孔蘭兒被帶走,少年自然可重獲自由,但在妖界,築基的實力不等回到仙門就會再次落入虎口。
謝聽瀾自己都身陷囹圄,更遑論去管别人,但不知是哪兒來的底氣,他還是開了口。
“可以送他回仙門嗎?”謝聽瀾低聲問“他一個人在妖界可能會活不下去。”
孔雀族在三千羽族中占着非常大的話語權,本身又有神獸血脈,孔蘭兒雖跋扈,但是其修為不凡,在孔雀族頗有地位,其下擁趸者衆,收拾一個落單小修士輕而易舉。
龍熙擺擺手,漫步往回走“那就讓他先跟着二哥吧,等二哥去仙門的時候帶上他好了。”
現在也沒有别的更好的辦法,謝聽瀾點點頭,半是試探半是疑惑“那他脖子上的奴環呢?”
這倒是提醒了龍熙,她神情微冷,慢慢停步思索了片刻後,指尖淩空勾劃了幾筆,一隻傳音蝶就翩然振翅遠去。
今天若不是突發奇想帶謝聽瀾來觀景,還未必能夠發現有人在私下拐帶仙門弟子為奴。
是孔蘭兒自己膽大包天還是另有其人暗中牽線,這都還不好說,若是真被他們開了口子,妖界豈不是成了篩子了?
這還得多虧孔蘭兒的色膽包天,犯了這麼大的事兒,不想着低調點,竟然還敢大搖大擺的往她眼前送,也是活膩了。
龍熙慢聲說:“二哥會幫他解開的。”
“殿下這樣做不會惹麻煩嗎?”謝聽瀾清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龍熙回過頭,冷月輝光下,淵渟嶽峙的青年隻穿着松軟潔白的單衣,靜靜立在樹下也不損絲毫風骨,羽冠墨發,清冷俊美猶勝月華三分。
[我為什麼會聽不到他的心聲呢?]
謝聽瀾平靜而疑惑地與她對視,像是在無聲詢問怎麼了。
龍熙忽然笑了一下,算了,聽不到也好,萬一聽到的是他在心裡讨厭自己,那可太令人難過了。
“沒有人敢給我找麻煩。”龍熙頗為狂妄的冷笑道“敢給我找麻煩的,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隻除了你。
龍熙咬着唇,明媚的眼眸似嗔似怨的從謝聽瀾身上極快掠過,蠢蠢欲動想要親近他的妄念綿而未絕。
此刻氛圍剛好,所有妖都已經散去,漫天飛舞的螢火蟲和閃光果交相輝映出斑斓的微光。
龍熙向謝聽瀾走去,很慢很小步,像是洞中探出頭的小動物,隻要謝聽瀾有退避的舉動就會馬上停下。
可是沒有,謝聽瀾不知是看什麼入了神,并沒有察覺到龍熙的靠近。
冷不防手腕一涼,酥麻随着絲滑的觸感蔓延,他回神垂眸,見龍熙拉着他的手正歪頭看他。
面容昳麗明豔的少女神情無辜,清澈見底的眼眸中倒影着他的影子,滿是不設防的親近和喜愛,連一點雜質都看不見。
誰能夠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還無動于衷呢?那仿佛是一種罪過。
謝聽瀾心間輕輕一顫,似乎被什麼輕輕碰觸了一下,幽暗的黑眸如深潭冰淵,沉寂而冷淡的寒霜悄無聲息的融化了一角,流露出幾分難尋的溫柔。
“你為什麼會對那個少年那麼關注?”龍熙低聲抱怨道“你之前一天和我說的話也不過如此了。”
龍熙心想,該不會因為那少年也是仙門中人,又是被強迫的,所以讓他物傷其類,感同身受?
以為妖界都是這樣野蠻霸道,不講道理的蠻夷之地?
都怪孔蘭兒那個蠢貨!她明明這麼努力的刷好感,給謝聽瀾看妖界好的一面,偏她來搗亂,一下子将她之前的功夫都白費了。
就應該傳訊審判台,給她加刑!好好教育她,讓她還敢在心裡罵人!還搶人家好孩子霍霍!
“妖族不是你想的那樣,孔蘭兒也……”隻是個例啊。
“我是在想,我在你這裡算什麼。”謝聽瀾眉眼遠比那少年更漂亮,染着霜寒冷意更顯鋒銳“其實和那少年本也沒有區别。”
龍熙眨眨眼,“不一樣啊,我又沒有給你戴奴環,你是客人啊。”
謝聽瀾看着龍熙輕笑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莫名的就有點冷“是嗎?”
“當然呀,之前的事……是我誤會了,也是你自己沒有說。”龍熙也很委屈,聲音也不自覺拔高了起來,頗有種理直氣壯的控訴。
“你不願意為什麼不推開我?你自己沒有拒絕,憑什麼怪我?難道我對你不夠好嗎?”
謝聽瀾沒有争辯,謙和溫雅的看着她,眼中甚至閃過一點笑意,無視心口傳來的鈍痛。
雪白衣袖下探出一隻骨感清瘦的手,輕輕掐住龍熙纖細的手腕,修長的指骨似玉竹,手背筋骨繃起清晰的線條,輕輕松松環住還有許多富餘。
龍熙瞬間被吸引,目光再難移開,忍不住咬住尖銳的蛟齒,暗暗吞了下口水。
她以為謝聽瀾是想将她的手甩開,卻不想……
謝聽瀾掐着龍熙的手腕攏進掌心,冰涼細滑的肌膚仿佛她的原形,帶笑的嗓音輕輕響起“殿下,對我好一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