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知道,他們知道就行。”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警惕。在說到“他們”的時候,他轉身雙手合十,虔誠地向神像彎腰垂頭拜了一下,好似用代稱是一件值得向他們忏悔認錯的事情。
林思看他朝拜的模樣,腦海裡蹦出來另一個人:于三娘。
在破廟裡的那個晚上,于三娘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讓她幫忙看看,她那沒良心的前夫祝懷民死了沒有。
在來這裡之前,林思特意先将山縣繞了一圈,也是為了找到祝家的宅子。
很容易找。
她基本沒有費功夫就找到了祝宅,從街頭巷尾的百姓談資裡得知了祝懷民的情況:他和幾個人一同負責神廟的打理。
“姑娘,請。”男人回過身,又将香往林思面前送。
林思這下不好再拒絕,學着旁人的模樣雙手接過香,向他道了謝。
男人含笑點頭,側身給她讓出了上香的位置。
林思捏着香,還是耐不住好奇開口問:“冒昧問一句,廟裡……是不是有個人叫祝懷民?”
男人眼中閃過一抹訝色,“正是在下,姑娘可是有事找我?”
其實他想問的是,林思是不是認識自己?
這樣一個素未謀面的芳齡姑娘,一上來就到廟裡找他,在這座小小的縣城裡若是傳揚出去,他的名聲可就壞了。
可眼下神堂裡信男信女熙熙攘攘,他可不敢開口就提“認識”兩個字。
否則,光是那些打量的眼神,都足以讓他丢了這份好活計。
祝懷民心裡打顫,生怕下一秒林思說出來什麼影響不好的話。
是以沒有察覺,對面的林思臉上驚訝并不比他少。
林思聽到“正是在下”四個字的時候,她已經懵了。
她記性遠超常人,于三娘那張臉的細節她都記得一清二楚,那是一張極其衰老的臉。幹癟、褶子、暗斑……凡是一個苦命老人臉上該有的,她都有。
在林思的判斷裡,于三娘年紀至少有六十,那個死去的孩子旺兒,是她和丈夫老來得子,因此痛苦萬分。
然而,她眼前的祝懷民,面龐飽滿,目光有神,怎麼看都正值壯年,頂多四十出頭的模樣。
一對尋常夫妻,再有年齡差,也不會差輩。
也就是說……
于三娘并非自然衰老,而是這十八年來,日日憂憤操心而緻滿頭白發、一身老氣。
思及此,林思眸光閃了閃,胸口微微發悶。
但好在持續時間不長,她很快甚至回籠,沖祝懷民微笑搖頭:
“沒有,路上聽老人家說一直是你在打理神廟,心中欽佩,所以問問。”
聞言,祝懷民松了口氣,打顫的舌頭捋直了,用并不響亮卻絕對人人可聞的音量答道:“安家四神救我性命,這是我該做的。”
安家四神……
林思沒再說什麼,草草上了香,便出了正堂。
聽人說後面還保留着安民醫館的原貌,一磚一瓦皆是舊物,除了日常除草灑掃,沒有變過一丁半點的細節。
那安甯的房間,未必沒有一絲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