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遊笙是兩日後午膳的時候回到永安宮的。
夏末的日光大片鋪開灑在殿内,茉莉、紫薇、金絲桃、玉簪、淩霄、百日紅……
各色各樣的花朵姹紫嫣紅,不知疲倦的熱熱鬧鬧擠滿了暖閣,環繞在世安公主周圍。
她看到煥遊笙回來了,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放下手中的筷子,歡歡喜喜迎了上來。
“煥姐姐,你回來啦!”世安公主扯着煥遊笙袖子,舉止中全是親昵。
煥遊笙面上不見病容,步履輕盈,低低應了一聲:“是。”
公主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催着:“正是時候,煥姐姐快去用膳。”
煥遊笙不餓,也沒什麼胃口,但确實正是午膳的時辰,于是也不推脫,行過禮,便去了她平日用膳的耳房。
獨屬于她的餐食像是日日備着的,就等着她回來。
桌面上一如既往擺放整齊,正中央是一道糟鵝。
鵝肉色澤醬紅,香氣撲鼻,周圍是一圈圈精細的雕刻蔬菜,還有一碗翠綠的荷葉粥,幾樣小菜。
宮中從不缺少葷食,但一向不以此為貴,公主更是曆來喜愛些借了雞湯、肉汁的味道的素菜,所以這樣一整隻鵝極少被端上永安宮的餐桌。
見煥遊笙的目光落在上面,赤佩開口解釋:“二皇子殿下聽說公主喜愛宮外仙客樓的吃食,所以一連三日,日日差人送這道糟鵝來。聽說公主看重姑娘,所以次次成雙。”
煥遊笙沉默片刻,才安然落座。
公主喜愛仙客樓,不過是愛新鮮罷了,至于這道糟鵝,倒是便宜她了。
煥遊笙自幼訓練,體質與尋常女子不同,不僅食量大,且多愛肉食,糟鵝對她來說自然是美味。
煥遊笙吃得快,等她回到暖閣時,公主正對着一束石榴花出神,口中有一搭沒一搭的咀嚼着。
“不知道那事如何了。”公主口中咕哝,不像是在問誰。
煥遊笙知道公主所指的是那日茶樓的意外,不由想起前日在街上聽到的傳言,卻不回答,隻默默執箸,為公主添了一塊茄鲞。
已經三日過去了,世安公主也不再挂心,又過了一會,話就轉到了别處:“齊鸢姐姐排了個新舞,今日要在攬月閣跳來。等午睡後,咱們也去看看吧。”
“是。”煥遊笙應聲。
齊鸢是已逝太後母族的孫輩,當年太後病重,特召了她入宮侍疾。
她人生的極美,嘴又甜,為臨終的太後帶來了極大的快慰,因此太後過世後,皇帝特許她繼續居于宮中,并教授宮女舞蹈。
……
夏日的午後總是懶懶的,太陽懶懶的、花朵懶懶的,連風都似乎停了下來。
公主醒來後,卻不愛動,就懶洋洋地倚在窗邊,手臂輕擡接住一片飄落的合歡花瓣,薄紗的袖子就向肩膀滑去,露出一段如玉的肌膚。
“真美呀!”她歎息。
煥遊笙順着她的目光,看向庭院中的合歡樹,那滿樹的花幾乎不能被稱作是花,在煥遊笙看來,它更像是粉紅色的羽毛,随風輕擺。
她尚且不能理解人們為什麼覺得花朵美麗,就更不明白這“羽毛”美在哪裡。
便在此時,一陣細微的絲竹之聲從攬月閣方向傳來。
“煥姐姐,你說,若是用這合歡花瓣做成舞衣,舞動時是否會如同夏日微風般令人心曠神怡?”世安公主眼中閃着期待的光芒。
“大概,會很快枯萎吧。”煥遊笙想了想,那畢竟是“花”。
煥遊笙的話讓公主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出來:"那倒是,花總是脆弱的。" 她搖了搖頭,“好可惜。”
煥遊笙見公主失落,心中一動,又補充道:“不過依奴婢看,這合歡花和羽毛十分相似。若是精挑細選,擇一些形态格外像的,稍作修剪,巧妙地綴于舞衣之上,或許有同樣效果。”
世安公主聽罷,坐直身子:“這倒是個好主意。”她眼中重新燃起了興趣。
……
就這樣懶着,等到她們去到攬月閣的時候,已經将近傍晚。
夕陽的餘晖灑在攬月閣的琉璃瓦上,映出一片金碧輝煌,飛檐翹角,為這座宮殿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世安公主與煥遊笙穿過曲折的長廊,來到閣内,隻見齊鸢舞姿翩翩,輕盈的舞衣在空中翻飛,上面繡着的鳳凰随她的動作搖曳生姿栩栩如生。
世安公主被吸引了目光,半晌才掃視了一圈,公主和皇子們大多聚在此處,父皇也在。
“二哥哥,母後怎麼沒來?是我來得太晚,母後已經走了嗎?”世安公主悄聲對湯易儒道。
湯易儒搖頭,聲音壓得和公主同樣低:“母後在替父皇批折子,不得空,所以沒來。”
“哦。”這樣的事實在不算稀奇,世安公主雖有些許失望,卻很快接受了,目光又轉向舞池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