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倒是可惜了。”慕容遙似乎有些沮喪,目光卻不動聲色的觑着煥遊笙,想從她細微的表情中尋出蛛絲馬迹。
煥遊笙卻提議:“慕容公子既然對穴位之說如此感興趣,何不問一問禦醫?”
“這倒也是。”慕容遙爽朗一笑,此事揭過,又玩笑道,“煥姑娘好酒量,在下敬姑娘一杯。”
之後自是把酒言歡,話題轉向了近日江湖傳聞,衆人笑鬧成一團,才終于有了他們這個年紀該有的輕松和活潑。
天上月光皎潔如雪,地上篝火紛紛揚揚的火星飄散亦如銀河。
慕容遙一身月白圓領袍,衣料是上等的吳绫,輕薄如霧,寬大的袖擺随風輕揚,腰間蹀躞帶上的銀飾叮咚作響,襯得他愈發清隽如玉,仿若畫中仙。
興之所至,忽然起身吟詠:“月下渎奔流,春夜風揚帆。獨倚欄杆無盡望,心甯路自寬。酒酣意更濃,劍舞影如瀾。笑看紅塵萬千事,任我縱且安。”
衆人聞言,紛紛拍手叫好,氣氛更加熱烈。
“扶南當真詩酒風流人物。今日有春江花月,又有美酒佳釀,不如作飛花令,如何?”湯易儒提議。
世安公主連忙擺手:“世安詩詞不佳,二哥哥莫要考校學問。”
此番本就是為哄着妹妹高興,湯易儒自然要叫她得了趣:“世安不必緊張,飛花令本就是遊戲,圖個熱鬧。今日我以象牙梳為彩頭,由世安最終裁決,勝者得之。”
說着,他取出象牙梳,給衆人一一瞧過。
象牙梳靜靜地躺在錦緞盒中,通體瑩白如雪,質地細膩如凝脂。
梳齒排列均勻,每一根都經過匠人精心打磨,觸之溫潤如玉。
梳背上雕刻着繁複的纏枝蓮紋,花瓣層層疊疊,枝葉蜿蜒舒展,線條流暢而靈動。
梳脊處鑲嵌着一顆渾圓的明珠,珠光與象牙的柔白交相輝映,更添幾分華貴之氣。
若與金钗、玉簪搭配使用,更彰顯身份。
世安公主自幼金尊玉貴,什麼樣的好東西都不算稀奇,也起不了占有之心,一見之下隻拍手叫好:“這個提議不錯!”
衆人聞言,興緻更高,紛紛應是。
大抵是因為那象牙梳原是湯易儒之物,衛靜姝就顯得格外積極。
“花。花開春暮,正芳菲滿目,東風如酒。月照江心波萬頃,銀漢倒懸星鬥。白浪卷攜,濤聲百裡,浩蕩奔雷吼。丹青江山,古今風流無朽。若有壯志淩雲,氣吞九霄,自當勇争流。萬裡長風憑我意,乾坤之上重九。既入紅塵,利祿功名,笑看霜華驟。今宵把酒,敢邀明月同遊。”
字如其人,文,更如其人。
若說從前的“月下重山輿狩還”還有些許隐晦,許是酒精的作用,當下所作《念奴嬌》卻是将衛靜姝的野心表露無遺。
也正是因為她這份對欲望的坦然,反而讓人生不起半分惡感來,倒有些刮目相看。
衆人聽罷,神情各異,有的點頭稱贊,有的暗自驚歎。
酒至正酣,夜風習習,衆人興緻勃勃,各自搜腸刮肚,欲以詩詞争豔。
天色如墨,河畔的垂柳在月光下搖曳生姿,河面泛着粼粼銀光。
一陣輕風吹過,将柳絮卷起,飄灑在空中,如夢似幻。
世安公主斜倚在錦緞軟墊上,杏子紅的襦裙鋪展開來,像一朵盛開的水仙。
“輕舞纖柳映碧濤……”湯易儒執扇輕搖,玄色錦袍上的銀線雲紋在月下熠熠生輝。
他話音未落,遠處壩上忽然傳來一陣嘈雜。
衆人皆驚,紛紛望向聲源處。
湯易儒眉頭微蹙,率先起身。
侍衛很快押着一個女子走來。
那女子約莫十六七歲,粗布麻衣上沾滿泥漬,發髻散亂,臉色蒼白如紙。
她噗通一聲跪下,低着頭,雙手緊緊攥着衣角,渾身發抖,像是風中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
湯易儒見狀,神色一凜:“這是何人?”
侍衛俯身答道:“回禀殿下,此女忽然而至,衣衫褴褛,啼哭不止。屬下擔憂有異,故押來禀報。”
女子聞言,身子顫抖得更厲害。
世安公主見狀,提着裙擺快步上前,蹲下身:“你叫什麼名字?發生了什麼事?”
許是同為女子,讓那女子得了些許安慰,終于緩緩擡頭,眼中含着淚水。
皇親貴胄,無論嫁娶,皆好美人,幾代下來,面容優異也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