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忽然傳來爆竹聲,波斯幻術師開始噴火。
公主的驚呼淹沒在喧鬧中,沒人注意禦史台的快馬正馳向漕運衙門。
青石闆路被雨水泡得發亮,波斯商人掀開駱駝皮帳,機械銅人在胡琴聲中旋出曼妙弧線。
世安攥着煥遊笙的袖角往人堆裡擠,發間的流蘇一蕩一蕩:“煥姐姐快看!那銅人眼裡嵌的是紅寶石!”
煥遊笙突然駐足。
迷蒙中,三個漕工打扮的漢子正往茶樓去,褲腳沾着暗紅泥漬——那分明是幹涸的血迹。
“公主,該回……”煥遊笙一擡手,又被公主拉着跑了起來。
“哎呀!前面有賣蟹黃湯包的!”世安公主的披帛掠過挂着水珠的曹記幌子。
攤主掀開蒸籠的刹那,白霧裹着鮮香撲面而來,混着雨後青苔的氣息。
世安公主不顧煥遊笙的遲疑,拉着她便鑽進了人群。
茶樓二樓忽然傳出杯盞碎裂聲。
煥遊笙仰頭,正見窗内寒光一閃。
她扣住公主手腕疾退三步,一柄剔骨刀奪地釘在方才站立的青磚上。
“殺人了!”人群瞬間騷動,驚叫聲四起。
隐于四周的侍衛呼喝聲與胡商尖叫混作一團。
煥遊笙不欲暴露公主身份,攬着她疾退至檐下,玄色衣袖翻飛間,燕子铛已沒入茶樓窗棂。
公主還不知發生了什麼,隻緊緊跟着煥遊笙的腳步往回走,不知身後血珠順着竹簾滴落,在青石闆上綻出紅梅。
水霧愈重,滿街彩絹在風中亂舞如血幡。
身後有人跟來,他們的目标顯然正是世安公主。
煥遊笙扯下束發的銀絲帶,蒙住公主雙眼:“公主别怕,”她将人攬在懷中,彎刀劈開斜刺襲來的鐵鈎,“您知道的,奴婢武藝超群,定護您周全。”
世安公主的鼻翼煽動了下,像是終于意識到了什麼,顫抖着點點頭,全心依賴。
四周的人越來越多,煥遊笙身形靈動,單手環在公主腰上不斷旋轉,另一手拿着過于小巧的彎刀,刀法狠辣,卻顯得有些吃力。
刀光劍影中,慕容遙的松石色袍角掠過水窪。
他反手擲來一柄鎏金锏,锏身凹槽還沾着漕工的血:“接着!”
煥遊笙有瞬間的驚詫,旋身接锏的刹那,發絲如潑墨散開:“多謝。”
她慣用的是雙锏,如今單锏在她手中化作遊龍,劈斷三柄橫刀時,锏尾金環撞出攝魂鈴般的清響,直接開辟了一條路出來。
湯易儒長劍挑開冷箭,瞥見那抹玄色身影在雨中翻飛,竟想起幼時在太極宮見的胡旋舞——隻是這舞步踏着血水,步步驚心。
“小心!”煥遊笙突然厲喝。
慕容遙聞聲本能地側身已遲,眼見九環大刀劈向面門,卻見鎏金锏如流星貫日,生生震斷刀刃。
锏勢未盡,餘勁帶動慕容遙身形急退。
持刀刺客虎口迸裂,未及慘叫,又被湯易儒一劍封喉。
血珠濺上公主蒙眼的綢帶,她聽到裂帛之聲,死死攥住煥遊笙的衣襟:“煥姐姐……你的心跳得好快……”
就在剛剛,煥遊笙替慕容遙破開那一刀,又急于回護公主,卻被另一人狠狠砍在手臂上。
左臂刀傷深可見骨,血混着雨水浸透衣袖,淋淋出血的手臂動作卻不停,将前方的人攔腰清開,聲音仍舊柔和:“無事,衣裳被刮破了。”
世安公主幾乎要哭出來:“煥姐姐受傷了嗎?”
煥遊笙再次托着公主的腰旋轉,來到客店門口的馬廄處:“沒有受傷,一切都好,快到了。”
公主害怕,隻能顫抖着點頭。
慕容遙來到煥遊笙左側,手中劍花翻飛,為其争取時間。
煥遊笙将锏柄咬在口中,單手扯斷刺客套馬的繩索。
青骢馬驚嘶着沖散人群,慕容遙趁機劈開生路。
幾人一上船,煥遊笙将公主推給在那守着的翠晴和赤佩二人:“好好照顧公主,我去去就回。”
赤佩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緊接着看清煥遊笙的眼色,又迅速鎮定下來:“這是發生什麼了?公主快來,奴婢看一看公主着絲帶是如何系的。”
世安公主哆哆嗦嗦,幾乎是不加思索的,被赤佩帶回了船艙,解下遮目的絲帶,又簡單擦洗更衣,才捧了熱茶在榻上壓驚。
她的身體仍在顫抖,臉色也不好,直到這會靜下來,才發覺煥姐姐遲遲未歸,心中頓時猶疑不定。
“煥姐姐怎麼還沒回來?”她問。
赤佩神色如常:“許是被什麼絆住了腳。煥姑娘一向最有分寸,公主且安心。”
“可煥姐姐說去去就來,她從未讓我等過。”世安公主越想越不對。
“這……許是被皇後娘娘叫去問話了。”赤佩道。
世安公主卻半個字也聽不進去,趿着鞋匆匆跑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