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石流從頭頂轟然沖下,慕容遙拽着銀鍊蕩向對面山崖。
程自言藥箱撞在凸岩上迸開,數十個青瓷瓶滾落深淵,他連忙伸手按住。
第六日暴雨傾盆,二人立在被稱作“閻王鼻”的孤峰前。
暴雨如注,閻王鼻騰起青煙。
程自言展開油布包裹的《滇南本草》,指着圖中形如骷髅的瑩白花朵:“鬼髓靈芝隻在雷暴夜現身,連同花朵一同采摘才有藥效,花蕊會引天雷。”
慕容遙望着山巅翻滾的鉛雲,将銀鍊纏上腰間:“百花宮主給的玄冰匣呢?”
程自言掀開背後的藥箱,裡面的玄冰匣角鑲嵌的昆侖玉正泛着冷光:“得在花開瞬間摘取。”
慕容遙用軟劍挑開崖壁焦黑的雷殛木皮,露出内裡藍紫色的經絡:“你看,這些雷紋走向。”
“是蠱蟲蛀蝕的痕迹。”程自言用銀針刺入木芯,針尾瞬間焦黑,“整座山都是蠱甕。”
接着,他甩出浸過硫磺的藥繩,兩端各拴在兩人腰間:“花開七瞬,玄冰匣隻能開啟三次,花開時雷電會順着人體經絡走,你的軟劍……”
話音未落,山巅鉛雲中竄出金蛇,劈中枯焦古木的刹那,高處的朽木中綻開七朵熒白燈籠。
慕容遙踏着焦木躍起,劍尖尚未觸及花瓣,整片枯木突然迸出蛛網般的電弧。
他淩空擰身,軟劍纏住程自言抛來的玄冰匣,劍身傳導的電流在匣面凝成冰霜。
又一聲雷咔嚓劈開蒼穹,慕容遙已踏壁直上,程自言瘸着腿緊随其後。
軟劍點着岩壁借力,劍尖刺入雷殛木的刹那,整個崖壁迸出藍白電光。
“第三瞬!”程自言的聲音淹沒在雷聲裡。
慕容遙抛出腰上的銀鍊,令其一端纏住崖壁上生出的灼紅樹幹,靴底騰起焦煙。
四朵鬼髓靈芝帶着瑩白花朵被劍氣驚動,花蕊射出牛毛毒針。
慕容遙手中軟劍舞成扇面,毒針撞上劍鋒爆出火星。
第七道驚雷劈下時,最後三朵花突然合并成骷髅狀,噴射的毒針竟在半空拐彎。
慕容遙一時不防,猛地從腰部向後折去,如天上殘月,順勢将玄冰匣抛給程自言,險險躲過毒針。
程自言反應很快,慕容遙軟劍卷着鬼髓靈芝甩來的瞬間,他迅速開啟匣蓋将其納入其中。
正在這時,一道閃電自花影處來,追着軟劍劈過,傳導的電流讓慕容遙五指痙攣。
玄冰匣咔嗒閉鎖,程自言再擡眼正瞧見慕容遙從半空墜落,于是立刻拉緊藥繩。
慕容遙淩空擰身,繩索借力蕩回崖邊,後背衣料焦黑翻卷,露出被雷火灼傷的皮肉。
雷聲逐漸消散,閻王鼻的孤峰恢複了平靜,隻剩下風聲呼嘯。
有了上次取血菩提時的經驗,二人也不敢多留,迅速收了東西,便離開了閻王鼻。
直至走出百丈遠,那峭壁已早被重山擋住,才停下來檢查傷口。
程自言看了眼地圖:“西南三十裡有溫泉,能愈雷電灼傷。”
“來不及了。”慕容遙咳出血絲,“屍香魔芋的花期将至。”
輪番小憩了一會,又徒步了将近一日,暮色如血浸透山谷時,程自言忽覺腳下一陷。
白骨斷裂的脆響驚起寒鴉,腐葉下竟疊着七具人形骸骨,胸腔處皆被毒液蝕出碗大的洞。
“扶南兄,退三步!”
下一瞬,兩人原先立足處轟然塌陷,八根生滿倒刺的蛛腿破土而出,瘴霧被攪出旋渦,露出魇瞳蛛猙獰口器,獠牙上還挂着半截未消化的黑豹尾。
程自言藥鋤拄地急退,柄端機關噴出硫磺粉,卻在巨蛛噴吐的靛紫毒瘴中燃成青煙。
慕容遙軟劍铮然出鞘,劍氣劈開毒霧直取蛛目,劍尖刺中複眼竟迸出金石相擊之聲。
“坎位關節!”程自言甩出金針。
慕容遙借力騰空踏上冰蠶絲,劍鋒順着甲殼紋路縫隙刺入三寸,腥臭毒血噴濺而出。
魇瞳蛛暴怒甩頭,蛛腿橫掃擊斷三人合抱的古松,程自言藥鋤脫手,踉跄撞上一旁古樹。
蛛腹人面瘢痕驟然鼓脹,萬千毒絲如暴雨激射。
程自言金針脫手,冰蠶絲在空中織成星鬥陣,勉強護住周身要害。
慕容遙折扇旋如盾牌,扇骨卻瞬間被毒絲蝕穿。
一根蛛絲纏住他右臂,遇血即燃的毒火頃刻燒至肘部。
“斷!”程自言藥鋤噴出硫磺浴火炸開氣浪,慕容遙趁機斬斷衣袖。
殘袖未落地已化灰燼。
魇瞳蛛趁勢壓下,蛛腿如重錘将二人逼至絕境。
程自言十指染血,七十二枚淬毒銀針盡出。
毒針釘入蛛腹瘢痕,卻似泥牛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