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莯一時拿不準烏淵說的“你”是指的他原本的身份，還是陸小貝的身份。

他恍惚一瞬，很快鎮定道：“是哦，好巧。”

想什麼呢，烏淵不可能認出來。

“您怎麼會在這兒？”他放低音量，“給您兩分鐘時間，馬上離開。”

他指了指牆柱上的告示，上面貼了幾排大大的紅字：

[秦氏拍賣所提醒您，您已進入異常生物捕捉區]

[禁止攜帶非登記為拍賣品的異常生物入内，違者後果自負。]

但來拍賣會的人，多半都養了幾個怪寵，之前有人把怪寵偷帶進來，都被沒收了，下場無人知道。

無威脅性的寵物尚且如此，何況烏淵這麼大個人形，身體裡藏了那麼多觸手，來這兒簡直是自尋死路。

見烏淵站着不動，白莯摸出胸口的工作牌：“提示一下，作為拍賣所的巡查員，我随時可以把你上報。”

“巡查員？”烏淵掂量着他，面露嘲諷，“你若是這裡的人，怎會不知道這個。”

他從風衣的内袋裡摸出一個皮夾，兩指一夾，抽出張金卡，上面刻着“特邀貴賓”四個字，下面還刻了個防僞簽名。

是交易所老闆的名字，秦北楠。

白莯眉頭微蹙，心頭疑慮重重。秦北楠是個圓滑的商人，在異管局和各類勢力團體間遊刃有餘。要說他給怪物發私邀金卡，白莯是不信的。

烏淵靠前一步，以身高優勢俯視他，似笑非笑道：“想看看？”

他遞出金卡，白莯伸手去拿，指尖剛碰到他就收了回去。

“查我的身份，你還不夠格。”

說完，他揣進兜裡，往蘇尼那邊去了。

白莯：“......”

好氣。

白莯和秦北楠很熟，但也僅限于生意上的熟。這人的交際圈甚廣，認識幾個怪物朋友也不稀奇。

但烏淵一個D級小怪物，是怎麼攀上這關系的？

白莯看着兩人的背影，蘇尼對烏淵說話時，還要半低着腦袋，目不敢直視，恭恭敬敬。

也許是他錯了。用單純的“破壞能力等級”去衡量，明顯不适用于烏淵。

烏淵雖沒有強大的異能，身上的觸手用菜刀就能砍斷，掉落的軀肢隻會賣萌，但他的身份卻不低。

白莯習慣于用看待獵物的方式衡量，而烏淵身上充滿“人”的矛盾點，令他有種倒錯感。

也許他不是能力弱小的章魚，而是危險的神秘生物。

可烏淵若不是普通的雙栖章魚，還願意讓他“養”嗎？

他遠遠跟着兩人，往二号電梯口去。

通過這輛電梯，可以到達大廈的最頂層——地下交易所的主場，開在淺淵城第二高的大廈上，與地面人群隔離，也昭告着它的地位。

日光之下，怪物屍體的灰色交易，處于接近雲端的位置。

這裡不允許活物交易，隻上拍低等怪物的标本，但私下裡有什麼黑活，鮮少有人知道。

但白莯是知道的。

像烏淵這種類型，一旦被某些勢力看上，說不定能拍出世界名畫的價格。

待烏淵他們進了1号電梯，白莯才按下2号電梯的上行鍵。幾分鐘後，梯門打開，烏淵竟在門口等着，他一伸手抵在梯門上，把人堵得死死的。

電梯裡隻有白莯一人。纖柔的體型襯在西裝大衣的陰森男面前，顯得有些無助。

“那個......您這是？”白莯很配合地往後縮了縮。

“跟着我？”烏淵冷笑。

“先生，我是巡查員，要上來工作。”

“你最好是。”

烏淵斜睨他一眼，大踏步離開，敞開的衣擺微微揚起，順着走廊遠去。

白莯撓撓耳鬓，靠牆杵了一會兒，直到烏淵消失在轉角。

這是個全透明弧頂大廳，左右各一道廊橋，連接兩邊大廈，中間一道走廊通往拍賣大廳，正是烏淵所去的方向。

此刻已然天黑，頭頂是霧蒙蒙的圓月，拍賣廳裡隻寥寥坐了十幾人，二樓的觀景包廂亮起兩盞燈。

一年前，白莯幾乎每隔兩周都要來一次拍賣廳，那時的會場可謂人山人海，常有驚世駭俗的标本端上來，有皮膚透明發亮的人魚屍體，蘊含A+級能量殘留的蟲卵藥，還有各種稀奇古怪、形狀詭豔的E級混沌小怪物。

後來，越來越多的怪物獲得了安全豁免證，能獵殺的怪物減少，再加上之前發現的幾個異生洞穴都被軍隊封鎖，白莯來的次數也少了。

這還是退役後，他第一次來拍賣會。

白莯繞着展示台逛了會兒，終于捕捉烏淵的影子，他坐在觀景包廂的小陽台上，一手端着酒杯。

竟是來參加拍賣的嗎？

白莯心頭一沉，想起放在員工間鎖櫃裡的那罐小觸手幹。

他本是要來交貨的。白莯在拍賣所的信譽極好，有什麼貨都是當天拿來，不用嚴格檢查。

但現在烏淵在上面看着......總不能把他的觸手端上台吧，多少有些不禮貌了。

還很容易暴露白莯的身份。

烏淵的到來是意外，白莯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他找調酒師要了杯血味檸檬，準備先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