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彬是遊影?
白莯來不及多想,他扶着牆面往後摸了幾步,拐角處,那根白觸手又冒出頭來,密集的吸盤密張合着,每個有眼睛那麼大。
觸手要來捉他了。
白莯看了眼手中攥着的小匕首,毫不猶豫地拉開門閃進去,扭鎖的瞬間,門外傳來劇烈的響動,似是鐵闆摔落到走廊上。
“嘭,嘭。”
觸手拍打着門,第一下很重,第二下很輕。
白莯摸到門邊的開關,打開了燈。這是剛才顧彬的躲的地方,一個雜物間,沒有窗戶,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這扇門。
他用耳朵捕捉門外的動靜,手在門把手上搭了又放下,強忍着開門的沖動。
作為閱怪無數的獵人,即便再後知後覺,也能猜出現在的情況。
這裡是章魚怪的幻境。
顧彬被困在這個幻境裡追殺——這是為他準備的狩獵場。
至于那個章魚怪是誰,就更好猜了。
可烏淵為什麼要殺顧彬?
而且,他的觸手......怎麼變那麼粗了?
白莯摸着下巴思索。
也許現在的烏淵不是人形,而是作為雙栖章魚時的本體。
心跳噗通快跳起來,胸口悶悶的像有錘子在敲。
好想看看烏淵的本體。
白莯已經忘記了雙栖章魚的樣貌,他的記憶停留在那個燒焦的巢穴裡,半分化的人形在異火中猙獰嘶喊。
那叫聲令他煩躁。白莯厭惡痛苦,而這些“人”的痛苦狠烈地割在他身上。他于是抽出獵刀,如瘋子一般沖入火海,把所有痛苦都斬殺,一個不留。
那些殘屍七零八落地滾落地上,軀幹醜陋地扭曲着,到處都是斷掉的觸手。
可白莯依稀記得,雙栖章魚是種泛着光澤的漂亮生物。
但他忘了它們如何漂亮,隻記得一堆凄慘駭人的屍體。
“我能看看你麼?”
白莯對着門說,他知道烏淵能聽見。
啪嗒啪嗒,黏膩的聲音拍打在門上,有節奏的三下,不知是同意還是拒絕。
但白莯還是按下了門把。
“我不想傷你。”
他另一隻手貼在門上,輕若呢喃。
“我開門了。”
門縫裡湧入涼涼的風,比剛才暖了一點。
一根暗粉色的觸手懸空吊着,另一頭藏在天花闆上破掉的通風口中。
它勾起尖端,朝白莯這邊探,吸盤柔軟地綻開,吐出幾個泡泡。
“咕噜噜。”
白莯想起了求摸摸的麻薯。
它覆上掌心,和它握了握手,粗粗的觸手立即卷起一個圈,把他整個小手臂都纏住,吸盤啵唧啵唧滑過袖管。
“......能輕點麼,”一雙兔兔眼小心地望向天花闆,“有點緊。”
纏得太用力了,他手掌開始發酸。
“啵。”
觸手稍微卸了點勁。
“謝謝,”白莯柔聲說,“你可以出來麼?”
他仰頭對着黑洞洞的通風口。
幾聲細細的蠕響,從洞口半挂下來那隻白的觸手,它是唯一吸盤帶尖刺的觸手,而那些吸盤又密又寬,如一個個鋒利的小嘴,看得人頭皮發麻。
它緩慢向下,朝白莯的額頭上點去。白莯忍着沒動,但一堆尖銳的小齒卻猛然張開,發出野獸般犀利的鳴叫。
“吱吱吱——!”
觸手猛地朝他脖子卷來,隻要吸盤一閉,就能把他的脖子咬穿。
“等等!”
粉觸手驚慌彈開,他往旁邊一撤,袖中的獵刀出刃,瞬間将黑紅觸腕割斷,手臂那麼長的觸腕啪叽落地。
“嗚。”
剛剛還殺氣騰騰的觸手,此時慘兮兮地蜷成一團,發出短弱的哭鳴。
“對不起!”
白莯不想傷害烏淵,本隻想着用刀擋一下,誰知直接削斷了。
而且這根觸手明明看起來很兇,怎麼會這麼弱啊!
“你,還好嗎?疼不疼?”
空氣中凝蓄着一股怒氣,沖擊得整個走廊的空間都歪扭起來。
“你别生氣,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白莯試圖安撫。可他前腳說着“不想傷害”,後腳就砍了人家的手,任誰也不會輕易原諒。
雖然是對方攻擊在先吧......
可它看起來真的好可憐。
“你看,要不然這樣,”他虔誠地捧起地上的斷肢,“它才掉不久,我試着幫你縫縫,興許還有救。”
滴答,觸手的斷截面正在滴血,黑峻峻的通風口内晃過一雙滲人的眼睛。
狹長烏黑,幾乎和背景融為一體。
白莯隻覺背脊一陣發寒,剛回升的體溫又開始下落。
[獵人。]
從不知何處傳來烏淵的聲音,壓抑着怒火,回蕩在耳膜。
[你真的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