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閻月心事重重,不知該如何“棒打鴛鴦”,才不會讓蔣老傷心難過?
先前在馄饨攤聽說,這對夫妻行商歸來便氣死老母;今日卻從孔家街坊的口中,得知了另一重隐秘。
老太太險些虐死孫子、兒子兒媳更是直接虐死老人,這樣的一家人也太可怕了!
即便真相與真正的事實有出入,這樣的人家也還是少招惹為妙。所以——
這個冥婚,不能結!
閻月苦思冥想,正不知該如何與蔣老開口,誰知蔣老卻先一步對她開口:“月姑娘,我有個不情之請……”
閻月想躲卻躲不過了,委婉地說:“蔣老,你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
“呃,姑娘都知道了?”
蔣老愣了愣,随即又不好意思地笑笑:“認識的時間雖不長,但,應該也沒什麼關系吧?”
閻月婉轉地勸道:“我的意思是,不如再多了解一段時日?”
蔣老無比懇切地說:“姑娘放心,我了解得很清楚了!”
閻月很為難。
可這是認識這麼久以來,蔣老第一次對她提出請求,她實在不忍拒絕,隻得答應道:“那,要不你把她帶來,咱們見面聊聊。”
“哎哎!”蔣老笑呵呵連連答應,急急就出門去了。
楚枝着急地問:“東家不行啊!蔣老那麼老實的人,面對那麼個虐待孫兒的毒婦,豈不是要被欺負死了?”
南青提醒她:“蔣老已經死了,沒法再死了。”
閻月卻道:“孔家的事衆說紛纭,事實究竟如何,不如咱們再聽聽老太太自己的說法。”
孔家老太太頭發半白,身形未見絲毫佝偻之态,衣着簡約而整潔,沒有過多的裝飾,一看就是個會掌家、行事幹脆利落的人。
“月姑娘好。”
孔老太太眼底平靜,不卑不亢地向閻月行禮。雖然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迹,但那緊抿的雙唇,略帶強勢的堅定神情,都彰顯着她并非如蔣老一般,是個和藹可親的長輩。
雖不夠友善,但如此神色坦蕩,也不該是那般狠毒之人。
南青已沏了杯熱茶端上來,閻月對老太太示意道:“您請坐。”
孔老太太颔首:“多謝姑娘。有事相求,不敢多做叨擾,我站着說就好。”
閻月怔了怔,有事相求?求婚嗎?
卻聽老太太繼續道:“我亡故半年,一直徘徊在人間,卻并不知原因。直到認識蔣大哥,才知道我這是因為執念過重,才無法離開陽世。”
閻月問:“你的執念是什麼?”不能是想讓我幫你報仇吧?
老太太應道:“姑娘有所不知,我罪孽深重,險些害死小外孫。聽說,我這樣的惡鬼,應該被打入陰曹地府的油鍋煉獄,受盡懲罰才是。可我也不知,為何我隻是個普通的鬼魂,連聲歉意都難以表達……”
閻月想了想說:“大概是因為,惡鬼都是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對的。而你已經認識到自己是錯的了,所以沒能變成惡鬼。”
老太太歎氣說:“錯事已然做下,認識到又有何用?既然做錯,就該收到懲罰。”
閻月反問:“既然知道是錯,那為何還要做呢?”
老太太自貶道:“因為太過蠢笨無知。”
蔣老忙替老太太說話:“她此前并不知那樣做會害了孫子,她也是被人騙了!”
“被人騙了?”閻月很吃驚,誰會騙她虐待孫兒?
即“孔家夫婦行商歸來,嫌棄老母、氣死老母”、“孔家老太太虐待孫兒,被兒子兒媳撞個正着,受虐吃土而死”後,又出現了第三個版本。
孔老太太年輕時是能幹的,正因為性子夠烈,才能讓她與丈夫在外出行商的種種坎坷中,沒叫人欺負了。
這個兒媳是她選的。
因為兒子随了丈夫,是個和善好說話的,這性子容易吃虧。她特意選了一個與她性子相似的兒媳婦,想着有厲害的兒媳鎮着,她百年時才能走得安心。
當初她嫁到孔家時,婆母已經故去了。她沒經曆過婆媳關系,所以完全沒想過,兩個脾氣厲害的人遭遇到分歧時,該如何解決?
小兩口新婚時,一家人尚能和平相處,兒媳孕期開始累積矛盾,坐月子時徹底爆發。整整半年多時間,婆媳倆幾乎隔三差五就要吵一架。
兒子兩頭哄、兩頭勸,裡外難做人,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商量帶着媳婦一起去行商。
長久不見,累積的思念轉化成包容和寬恕,成為一家人和睦親善的關鍵。在矛盾未積聚到燃點時,再一次的離别之痛即将到來,那些差異和分歧便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三年的和睦日子,被孫兒莫名頻繁生病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