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閻月叮囑了王府所有人,沒有要緊的事不要出門。
她則嚴陣以待,帶着曬足太陽的侍衛們,一圈一圈在王府轉。
奇怪的是,王府安安靜靜,沒有一點陰氣。閻月甚至懷疑,難道是侍衛們的陽氣曬得太足,吓得先王妃不敢出來了?
整晚沒有半點收獲,閻月十分沮喪。
景王卻很滿意,因為這兩晚,已是景王府難得的清靜好眠之夜。他甚至打算将閻月長長久久養在府裡,當個鎮宅的吉祥物。
閻月遣散侍衛,讓衆人回去休息,她則直奔長甯郡主的住處,想要攤牌商量,如何将先王妃引出來。
才靠近長甯郡主的居所,便聽裡面傳出帶着狐疑的聲音。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昨日跟她出去遊船的那些侍衛,本就年輕氣盛,夜裡一個個更是陽氣充盈,所以我沒敢輕舉妄動。”
長甯郡主的聲音随之應和:“她會不會發現什麼……”
“月天師!”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高呼,打斷了屋裡人的對話。
閻月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發現什麼……
發現……什麼?
小桃快步走到閻月身邊,笑容滿面地問:“天師找郡主有事?我們郡主還沒起呢!”
閻月後知後覺在小桃帶笑的眼中,看出警惕與防備。她一時腦子有些亂,敷衍道:“哦,也沒什麼正經事,那回頭再說……”
才轉身,身後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随即又是長甯那熱情洋溢的聲音。
“月姐姐,怎麼這麼早來?”
長甯郡主身着潔白的裡衣,臉上依舊是那副得體的笑容。她眼中帶了試探,語氣卻十分關切:“咦,姐姐臉色怎麼不太好?昨夜裡沒休息好嗎?”
閻月第一次發覺,長甯郡主的笑意,似乎從不是由心而發的。她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說:“昨晚與侍衛一同巡邏,一夜未眠。想跟你打個招呼,便回去睡了。”
“不急,吃了早飯再去睡嘛!小桃,快叫廚房送吃食來。”
長甯笑容親近随和,将閻月拉進屋裡,親自給她斟了碗茶。
閻月粗粗掃了一眼長甯的卧房,裡面一個人也沒有,不禁有些狐疑:剛剛明明是兩個人在說話,難不成是我太困,出現幻覺了?
長甯将茶端給閻月,近距離盯着她的眼睛,問:“月姐姐辛苦了,可有什麼發現?”
閻月覺得長甯的眼睛很好看,像是迷人的漩渦,但她記着正事兒,所以試探着說:“我找到,驅除糾纏王妃邪祟的辦法了。”
“是何辦法?”
長甯郡主臉上仍是那副笑容,閻月卻莫名感覺她眼神發冷。
閻月哪有什麼辦法,不過是诓她的,所以回避她的眼睛說:“我自己的辦法。”
長甯湊得更近一些,雙手甚至搭上了閻月的肩:“月姐姐,你昨日玩得很開心,不是嗎?日後就像昨日那般,吃吃喝喝、四處遊玩便好。王府的事,不用急。”
那迷人的漩渦似乎轉得更快,漂亮是漂亮,但看久了就會有些發暈。
“哦……”閻月被她轉得眼花,使勁兒眨了下眼,心說:不急嗎?可華榮琴大概時日無多了哎!
長甯郡主盯着她,繼續說:“現在,回去好好睡一覺。今晚也踏踏實實地睡,不用起來。”
閻月想問:不是留我吃早飯嗎?可人在屋檐下,她也不好意思厚着臉皮再問,隻得點點頭。
幸而小芹知道她一夜未眠,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
閻月吃過便躺下了,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基本能肯定,在長甯房門前,小桃那聲高呼就是為了提醒屋裡的人,有人在外面。另外,華榮琴已病入膏肓,長甯得知她能除祟,卻讓她吃喝玩樂,故意拖延,隻能說明——
長甯不想讓華榮琴好起來!
混亂的思緒漸漸清明,閻月推翻了先前的假定。
先王妃糾纏華榮琴,長甯大概是知情的。那就可以解釋,先前那麼多高人,為何無一人成功除祟?因為長甯郡主這個“家賊”在從中作梗,擾亂視聽。
但閻月想不明白,先王妃的魂魄如果一直在,為何景王府這一年才開始“鬧鬼?”
讓她稍感安心的是,先王妃定然不是厲鬼。否則華榮琴早就死了,而不是拖拖拉拉近一年,慢慢耗成這副鬼樣子。先王妃應當隻是普通惡鬼,加上有長甯郡主的幫忙,才能鬧得阖府上下雞犬不甯。
隻是,如果長甯與華榮琴的“母慈子孝”是演出來的,那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小姑娘,城府實在太深了。十年時間,乃至此刻,她仍在扮演着“孝順女兒”的形象,演到所有人都相信了。
此刻再回想,她到景王府第一日,小桃說那些高人或瘋或傻的言辭,就是長甯授意的,想以此來吓跑她。可惜她傻乎乎的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又回來了。
閻月心情有些沉重,那樣熱情大方、細緻周全的千金貴女,很難不讓人喜歡。
可她必須要阻攔。
她見過惡鬼,牡丹花一樣的姑娘,不該面對那樣的後果。所以,她必須阻止長甯,為已經逝去的人作下惡業。
*
一覺醒來,天已黑下來。
閻月對景王稱邪祟之事已有眉目,明日之後,王妃便沒有邪祟纏身的煩擾了。但她今夜需要帶侍衛們外出一趟,準備驅邪相關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