莢樂斂容,目光蓦地朝着某個方向望去。
羅斯作為一個普通人看不到聽不見,但她能。遠處傳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雜亂無章,還有刀劍的碰撞聲,重物在地上拖行的聲音。
是很大一群人,她閉上眼,靈魂出竅般意識上升,這是神明的權柄,無需消耗神力。
從高處的視角看去,來者正是一大片稠密的軍隊,黑壓壓的一眼望去滿是人頭,騎兵在前,步兵在後,再往後相隔一段距離的是糧草隊伍。
莢樂這才想起,羅斯家的這座小村子,正好地處邊境。
糟了!意識回歸體内,她強行鎮定,可緊張的心跳卻作不得假。
無法抗衡的危險,如果她沒猜錯,這批軍隊的首領應該是臭名昭著的阿諾德公爵,殘暴,傲慢,甚至蔑視皇權……
羅斯這才注意到莢樂的不對勁,她神色凝重,剛剛更是呆愣了一會兒,遲遲沒有回話。
“莢小姐?您怎麼了?”
“快跑,有一大群别國軍隊正朝這裡來!叫上米切爾,我們到山上去!”莢樂猛地回神,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那就是第一時間通知羅斯,然後……逃!
“什麼?”
羅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等想清莢樂說了什麼,立刻大驚失色。
他手忙腳亂地收拾家裡存好的幹糧和錢财,同時朝廚房大喊:
“米切爾!快出來!快點!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什麼?為什麼?父親?”
“别管為什麼了,快走!”莢樂接話,轉頭看向羅斯:“什麼都别管了,不要收拾東西了,快走!”
羅斯聞言趕忙将已經收拾好的東西塞進布包,邊跑邊撈進懷中。
羅斯家正在山腳下,這比平地要有利的多,雖然山上的樹木枯萎,隐蔽效果大打折扣,但隻要翻過去,任他再有千裡眼,箭也不可能射中了。
可長而連續的上坡爬升最是消耗體力,兩個常年上山打獵的男人倒也還好,莢樂卻不行,她是身穿,一天到晚窩在屋子裡,身體一直是亞健康狀态,很快就體力不支,腿像灌了鉛一樣沉,她邁不開,大口呼吸的嗓子被風劃破,嘴裡也出現了腥甜的血味。
“我跑不動了,你先走,不要管我。”莢樂見米切爾回頭,趕忙催促道。
米切爾裝聾做啞:“我背你。”
他一直在莢樂附近,時不時就往這邊看一眼,注意到她腳步慢了,沒兩秒就來到身前,迅速半蹲下身體,不容拒絕地抓住腿,用力往背上一攏。
莢樂一下子撞上少年的背脊,目光從米切爾的發絲間看向前方遠遠跑出一段距離的羅斯,頭也不回。
羅斯丢下了他們,米切爾不出意外地察覺到了。自己敬愛的父親,剛剛還為他成為學徒而感到高興的父親,現在就能棄他生死于不顧。
少年緊緊抿着唇,牙齒幾乎将脆弱的皮膚咬出血,他沉下眼眸,手托住莢樂的雙腿,悶着頭往前跑。
隻是,再快怎麼快得過箭和馬。
破空聲在耳邊炸響,第一箭就擦着莢樂的臉頰而過,斷了一縷她垂在耳邊的發絲。
第二箭,就沒那麼好運了,冰冷的金屬箭頭毫不留情地刺穿米切爾的血肉,直接紮在少年奔跑的小腿上。
“啊!”米切爾痛呼着倒地,連同莢樂也從背上摔了下來。她的手肘和膝蓋都擦破了,組織液和血迹混合在一起,疼得她止不住吸氣,身上的白裙也被枯枝挂爛了一截。
“莢小姐,您還好嗎?”
明明中箭的是米切爾,他反倒先關心起了莢樂,對自己的傷處毫不在意。
說罷,米切爾又朝着羅斯的方向看了一眼,父親仍沒有回頭,隻是在聽到痛呼聲的時候腳步慢了半拍。
真的失望,米切爾感覺眼眶有些濕潤,趁着眼淚還沒蒙住視線,他又朝着射箭的那人看了一眼,他要看清楚是誰殺了他,這是沙利文大人教給他的勇士的修養。
随後,米切爾整個身體壓向莢樂。
此刻,少年寬厚的肩膀成了保護的盾牌,即使他自己也在害怕着。
“莢小姐,我可以叫您名字嗎?”因為失血和疼痛,米切爾的聲音很輕,他張了張嘴,有點難以正常講話。
“當然可以,你為什麼要停下來?你為什麼不繼續往前跑?你太傻了。”看着米切爾髒污下深邃的五官,莢樂忽然有點淚失禁了。
這個破遊戲什麼時候開發出這麼煽情的劇情了?狗策劃。
“我才不傻,……就當是還您一箭吧,莢樂,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有一種特殊的感覺,我想了好久好久,才明白……”
“我喜歡你。”
米切爾的眼神無比堅定,足以讓人忽略他的灰頭土臉和受傷虛弱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