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瑛試探性地又道:“那……殿下若是想要太後娘娘給的嫁妝,不若就應了這婚事?左右懿旨已經下了……”
聞言,趙明臻睜圓了眼睛,隔着銅鏡狠狠地瞪了碧瑛一眼:“好你個碧瑛,替誰來當說客了吧!”
碧瑛忙道:“冤枉啊殿下,陛下倒是有心讓奴婢當說客,可奴婢的心都是向着您的。”
“諒你也不敢。”趙明臻鼻子出氣,哼了一聲後道:“那些金銀俗物,我想要自然會拿到,一定得是做嫁妝嗎?”
“天下都叫趙景昂拿去了,我隻是想要點田産鋪子,有什麼不可以的?”
這話說得相當放肆,不過她便是在自己皇帝弟弟面前也是這個作派,碧瑛都習慣了,隻當沒聽見。
一母同胞的血緣,遠不足以讓一個皇帝大度到這個份上,但誰讓這雙姐弟是有真感情的呢?
當年身為太子的趙景昂,就敢為了姐姐公然抗旨,不讓父皇送她和親;而驕橫如趙明臻,也可以為了保護趙景昂,命都豁出去不要。
趙景昂登基後,自然對這個唯一的親姐姐好到令人發指。
不過裝聾可以,接話碧瑛就不敢了,她隻得轉移話題道:“今日在紫宸殿外撞見那燕将軍,奴婢倒是覺得,他沒有傳聞中那般兇神惡煞呢。”
趙明臻回想了一下撞到燕渠時的場景,倒沒反駁,隻道:“他是個麻煩精,我才不選這樣的人當驸馬。”
碧瑛不解:“麻煩精?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明臻答道:“從那麼低微的身份,爬到如今的位置,能是省油的燈嗎?況且趙景昂如今愛重功臣,我要真嫁了,豈不是都欺負不得他?”
碧瑛懂了,說白了就是擔心和燕渠這樣的人成婚,以後無法壓制,也不容易擺脫。
但是這話肯定不能直白說出口,她隻附和道:“殿下說得有道理,那如今您是什麼打算呢?太後那邊,懿旨都已經下了。”
趙明臻蓦地起身,緞子般的長發披了她滿背:“我這邊退不了,不還有他嗎?燕渠這個功臣若是拒婚,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打算怎麼強按頭。”
她越說越覺得有道理,轉頭吩咐碧瑛:“叫越铮派兩個人,去盯一盯那燕渠。看看他到京這幾天,都常去哪些地方,然後報給我。”
——
京城最紅火的茶肆、望春樓裡,人聲鼎沸。
燕渠一身樸素短打,沒有佩刀,正安然坐在大堂的角落飲茶。
一旁,一個身形瘦小的男人瞧瞧來報:“将軍,盯梢的人還在。”
燕渠挑了挑眉:“盯了兩天了,還跟着?”
“是。将軍,要不要……”
“不必。”燕渠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京中貴人多,萬一沒注意,傷了誰的爪牙可不好。”
瘦小男子應下,正要往旁邊退,卻忽然撞到了什麼,他悚然一驚,便見一個帶着鬥笠的黑衣人,就這麼直接挪開凳子,在這方小桌旁、燕渠對面的位置坐下了。
瘦小男子正欲去拔腰上的短刀,燕渠一個眼神過去,他低下頭,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不知是哪方神聖,燕某……可有幸一睹真容。”
燕渠屈指,在桌面上輕輕一叩,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面前這黑衣人的身上。
皇帝的重用,地方的賞識,他很清楚,他的出現打破了平衡,現在京城中,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
就是不知眼前這位,是什麼目的,又是敵是友了……
他正思忖着,面前這人卻突然将鬥笠按下了些,露出原本壓在帽檐下的一雙眼睛來。
看清是誰的瞬間,燕渠的瞳孔微顫:“長公主?”
“噓——”
鬥笠下,趙明臻還蒙着一層面衣。
可她的容色太盛,豔若桃李,隻一雙眼睛,就已足夠攝人心魄。
刹那間,喧嚷的茶肆似乎都成了映襯這雙眼睛的陪襯。
燕渠别開了目光。
他站起身,就要行禮。趙明臻見狀,趕忙攔他:“哎!别嚷嚷,我特地來此地找你,就是不想被其他人知道。”
所以說,這兩天跟蹤他的人,也是她的手下?為的就是在将軍府外與他見面?
燕渠不知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一時也不好接話,如她所願,隻低聲喚了句“殿下”。
還算聽得懂人話,趙明臻滿意地點點頭,然後道:“長話短說,我今日來,隻為一件事。”
燕渠眉梢微挑:“親事?”
“對。”趙明臻大大方方地點頭:“我希望你去與陛下陳明,退掉這件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