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很想喝這杯嗎?自己主動撞上來,怎麼還成她威逼孕婦喝酒了!
真不愧是睡一個被窩的夫妻,說話的風格一以貫之的惡心。
興湖公主含羞帶怯地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男人,手心輕輕放在自己遠未隆起的小腹上:“瞿郎……你别為了我,開罪長公主殿下。”
趙明臻:……
她忍無可忍地冷笑了一聲,正琢磨着要從什麼角度,才能把手裡這杯酒,潑到這兩個人的臉上,在她身側的燕渠,卻忽然傾身,側一步虛虛站在了她身前。
“長公主不勝酒力,二位的好意,就由燕某代領了吧。”
說罷,他拾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而後坦坦蕩蕩地朝興湖公主和她的驸馬,展示了一下空空的杯底。
趙明臻訝異地擡起眼眸,打量起身前的這個男人。
他的身形高大,站起來比那瞿驸馬能高半個頭多;即使此刻稍側着身,肩膀也比他要寬闊;朝服上閃着暗紋的補子,更是壓了對面那位的光闆官袍不知多少。
趙明臻心裡的火氣一下就消了——
這興湖公主不是第一次這樣了,她喜歡攀比,還喜歡用話把别人架得下不來台,以此來凸顯她的柔弱善良。
趙明臻素有驕橫的名聲,對上她總成反面人物。
然而此刻,燕渠卻把這夫婦倆的話,四兩撥千斤地推回去了。
他的身份,确實是最适合說這番話的。
更妙的是……她這驸馬,不是哪裡都比這興湖的驸馬強嗎!
趙明臻的唇角漸漸擡了起來,在她對面,興湖公主的目光在兩個男人之間轉了一圈,臉色忽然就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她蓦然閉了閉眼,往瞿驸馬的身上靠了一靠:“驸馬,我有些累了。”
瞿驸馬觑了一眼趙明臻和燕渠的臉色,告了聲罪,便扶着興湖公主離開了。
燕渠的神色依舊沒變,他保持着八風不動的表情,退回了自己的坐席。
趙明臻瞧着倒是挺高興,居然自己又喝了一杯,然後同碧瑛道:“還拿我嫁得晚嘲諷上了,嘁……那姓瞿的腰比她還細,炫耀什麼?莫名其妙。”
碧瑛是跟着趙明臻的老人了,自然清楚自家公主和那興湖公主不對盤,聞言笑道:“燕将軍一起來,她就沒話講了。”
“看到興湖吃癟,本宮心情都好上許多。”趙明臻單手支着額角,又轉頭去看燕渠:“方才話說得不錯,說,想要長公主什麼賞賜?”
她的話音輕慢,燕渠卻隻低低笑了一聲,随即自嘲般道:“長公主的賞賜,不是已經送來了嗎?”
趙明臻睜圓了眼睛,等到碧瑛附耳提醒了一句,她才反應過來。
不是吧……
這男人怪奔放的,居然在大庭廣衆下提那避火圖的事情?
趙明臻的瞳孔微顫,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聽得燕渠繼續道:“公主府長史送來的詩文,臣已經讀過了。想是不會給長公主丢人。”
也許是喝了些酒的緣故,趙明臻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語氣有些可憐。
意識到這一點後,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不知是這個念頭太過離奇,還是這一下起得有點兒猛了,趙明臻隻覺眼前一陣眩暈,下意識擡手,用掌根托了托自己的額颞。
碧瑛見狀,忙扶住她的小臂,道:“殿下,您今日喝得有些多了。”
“有嗎?加起來有幾盅?”趙明臻犯了嘀咕,随即搖了搖頭,又道:“算了,沒事,我出去吹吹風,醒一醒就好了。”
燕渠低着頭,直到趙明臻的裙擺自他視線中消失,他才擡起眼簾,任憑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她大概真的有些醉了,腳步虛浮,半邊身子倚在她那侍女的身上。剛剛說的話,也和她平素的語氣有着微妙的分别。
幾乎沒有猶豫,他站起身,朝她離席的方向跟了過去。
……
殿外不遠處,便是一片假山,旁有池塘、古亭,間有姿态各異的各色菊花,熱烈地盛開着。
趙明臻喝得不多,意識隻有一點混沌,清淺怡人的花香萦繞在鼻尖,她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席間喧鬧又憋悶,她雖醒了,卻也不太願意就回去,想着要在池邊散散。
扶着她的碧瑛卻突然回頭望了一眼,而後輕聲道:“殿下……”
那位燕将軍的身影,正不遠不近地綴在她們身後呢。
趙明臻“嗯”了一聲。
她早察覺了,她又沒真醉。
趙明臻擡了擡手,示意碧瑛退開了些。
夜色昏昏、光影沉沉,三尺開外的人,全都被模糊得隻剩輪廓。
察覺到她的逗留是一種邀請,燕渠的腳步一頓,緩緩向前走去。
他沒有刻意放輕腳步聲,背對假山的趙明臻側過身來,看着他挑眉:“燕将軍此番跟出來,是怕吃誰的挂落?”
十餘步外,燕渠站定。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避開她泛着粉雲的臉頰,隻落在另一側粼粼的水光上。
“長公主的安危,确實值得臣挂心。若臣鐵石心腸,還能在席間泰然飲酒,怕是我們的關系,也将惹人非議。”
趙明臻的唇角又往上擡了擡。
她雖沒醉倒,可是表情卻也因為酒意而豐富了許多。
“你過來。”她朝他招了招手:“本宮正好有話要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