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醒還沒有回頭而是摸了摸雪團烏黑的發頂,她沉默片刻:“乖,那是大人的秘密。”
“可是雪團真的很想知道大哥哥怎麼樣了嘛。”小雪團卻不依不撓。
謝醒還歎氣:“那位大哥哥……怕是體弱多病,再如此下去……”
農婦與她的距離不算遠,謝醒還又故意放大了聲音,果不其然,女人抓住她泛白的袖子,雙膝跪地哀求道:“求道長救我兒一命。”這道長的話竟全對,土娃三歲可吟詩,可如今身子卻奇差,尋醫問藥也是不見好轉,她每日出門也是采購藥材。
謝醒還說的自然是實話,被螺妖寄生的幼童,會因人與妖體的不适配産生異化,尋常藥物根本無用。若是謝醒還一人的話自然會讓一位母親質疑,但借與她孩子同等大小的幼女之口來問,她自會病急投醫。
“并非是貧道不願救,”謝醒還欲言又止。
女人重重将頭磕在地上:“求道長出手相救,大恩大德不敢忘!”
謝醒還被吓了一跳,她連忙将手墊在女人頭下,用力想扶起女人。
“道長若不同意我便于此長跪不起。”女人心意已決。
“诶,你這,” 謝醒還佯裝為難。
雪團子也幫忙求情道:“阿翁,你幫幫這位娘子吧。”
“小孩子家家的。”謝醒還吹胡子瞪眼,她歎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也是你與貧道的緣分。”
女人大喜過望,眼中隐隐閃着淚光,土娃有救了。
“……”還真讓她辦到了,路亦浮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少女離去的身影上。謝醒還身上的麻衣縫縫補補,走姿也帶着些蹒跚,仿佛腿腳有些不利索,她身旁牽着的女童倒是蹦蹦跳跳的,顯得少女身形格外老弱,路亦浮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他迅速翻身跟上三人。
農婦輕輕推開草廬外的栅欄木門,院子雖不大卻收拾的幹淨整潔,還有一口深井于内。
“道長 ,就是這兒,我家土娃就在房中呢。”
謝醒還攔住她:“天機不可洩露,我已是破例幫你改命,這符水萬不可讓他人知曉。”
女人有些遲疑。
謝醒還卻拉着雪團子,二人轉身就走。
“好好好,道長,我一人也不會說。”女人連連保證,是她主動找上的道長,他在百般央求下破例助自己,保密也是正當的。
“有緣自會再見。”
一陣白霧吹來,迷亂女人的眼,待她再次看清眼前景物時,已然沒了道長與女娃二人,隻留下句話散于空中。
“仙人!”竟真是仙人下凡,女人萬分激動,心中最後一縷懷疑也散去。
草廬不遠處的視覺盲區,謝醒還撕掉黏上的胡子,她痛的五官扭曲:“此情倒也頗為考驗逃跑速度。”
路亦浮嘴角微微上揚:“你倒是無所不用。”
謝醒還哼哼應下,螺妖既無恥便别怪她無情,泉水賜福、仙人贈藥,這些可是螺妖用過的手段。謝醒還雙手掐訣,身上僞裝散去,雪團也重新化為符紙飄落在她手中。
“驚春姐姐他們也已在泉仙隐百姓的飲水中加入解藥。”
“這下,就等螺妖露出真面目了。”
與此同時,草廬内。
“土娃,來喝藥了。”女人端着漆黑的藥,溫柔地喚着床上的幼童。
又來了,他漆黑的瞳孔轉了轉,白點在中不經意的蠕動着,若不是他與這具身體融合的不夠徹底,他早與這些凡人撕破臉皮。
幼童僵硬地點頭:“好。”左右這些藥影響不到他,再過三日,整個泉仙隐都将化作他的養料,那個上跳下竄的少女,也不例外。
他接過藥碗,如往常般,在接近蒼白的唇邊時,他動作一頓:“阿娘,我想吃糖。”
“好好好。”女人一愣,連忙答應,她眼中隐有水色,這還是土娃生病以來頭一遭主動問她要糖吃呢。
待她找完糖回來,碗已經空了。
“我家土娃真棒。”
男童瞳孔轉了轉,不再應。
他微微側頭看着門外:“不出來見一面嗎?”男童仿佛許久不曾開口,聲音尖銳中帶些沙啞。
女人被吓了一跳,她護住男童,看着空無一人的門口道:“土娃,沒有人啊,你别吓娘。”
“放開他,他不是你的孩子。”謝醒還嗓音冷靜,她走入房間卻不忍看着女人:“你的土娃已經……已經……被他殺死了。”
女人将男童抱得更緊:“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謝醒還:“在等一會,你便會看着他的真面目。”
男童開始吵鬧起來:“阿娘,我疼,我疼!”
“請你離開我家!”
謝醒還歎了口氣,“别再演了,我知道你沒有喝下那碗藥。”
螺妖目光漸冷,眼中白點的蠕動越發狂躁。
“真正的解藥下在了她身上,你若再縮在她懷中,本體立即會被逼出這具身體。”
該死!螺妖将女人甩開,謝醒還接住她布下結界:“呆在這!”
女人被這大力甩的有些愣,土娃的力氣會有這麼大嗎?她心中有些不确定。
謝醒還擲出六枚銅錢,男童胸腔沉悶,有什麼要脫離這具身體了,他冷笑,所幸不再僞裝,龐大的觸手探出額頭,房間内溢出黏膩的液體。
銅錢結陣,六道光芒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