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亦浮抿唇,他垂着眸子不說話。
“蘭大哥,我先帶他去處理傷口,待會我們便回來。”謝醒還洗幹淨手,她領着路亦浮回房上藥。
“好。”蘭郁青應道。
“……”
木桌上擱置了盆冷水,謝醒還拉着少年的手,她舀起冷水沖在路亦浮手背的燙痕處,“從前便同你講過,受了傷不要一聲不吭,沒人會知道的。”
路亦浮倒好,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不……”
謝醒還提前預判:“你又要說不痛。”
她說路亦浮也是個怪人,既然不痛又非要把傷口露出來給她瞧見。
“不是,”路亦浮搖頭:“我是想說讓你先用早膳。”
若是醒醒不吃,他被燙之傷,便失了過半的意義。
謝醒還:“……”
“你自己上藥。”她蹭的一下将藥膏拍在桌上。
路亦浮倚坐在木椅上乖乖上藥,他纖細的鴉睫微顫,藥膏被輕輕挑起,搓撚按抹在骨節分明的手背,白色的藥膏化作晶瑩剔透的絲水黏在少年修長的指尖,單是他上藥的動作竟帶着幾分純潔。
謝醒還眨眨眼,她收回視線,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謝醒還慌亂咽下口中含着炙熱的紅豆羹。
“不合胃口嗎?”路亦浮眸中含情,似是知道謝醒還在看他,少年唇畔笑意更深。
“咳……咳咳,”謝醒還猝不及防被嗆了一口,紅豆羹順着喉嚨滑入身體深處。
路亦浮雖在上藥,但視線的中心從來都是謝醒還,他迅疾站起身來到少女身邊。
“若是不合口味,也不必勉強自己。”路亦浮一下下輕拍着少女的背,感受着掌心謝醒還身體的顫抖,他拭去少女眼睫的淚:“别嗆着自己便好。”
少女一雙杏眼清亮,瓷白的小臉帶着潮紅,烏黑的眸子中還氤氲着水汽。
“我喜歡的,不過方才一口含不住,被它嗆到了。”謝醒還搖頭,她避開路亦浮的手。
這是實話,路亦浮廚藝的進步堪稱神速。
“醒醒若是喜歡的話,可以慢些喝。”路亦浮垂眸,他的手懸在空中,目光落在少女水潤的櫻唇上,确實小,一口吃不完怕是要遭些罪。
謝醒還别過頭:“我方才聽蘭大哥說了曲勝春的由來。”
“曲勝春,你還記得嗎?就是先前我們從流蘇樹下挖出的那壇酒,是蘭大哥的師父為他所釀,為他求平安的。”
“可你也知道,他師父早已仙去。”
她支着下颌,極其認真道:“所以我才想着,今年釀五壇曲勝春,我們一人一壇。”
路亦浮眉眼一瞬柔和下來,卻還是犟嘴:“你同他的事,不必與我解釋。”
“誰同你解釋了?”謝醒還驚奇地看他一眼,“是你先前說,等我吃完早膳,便會陪我一起釀酒的。”
她站起身,向身旁的少年展示着空掉的碗羹。
路亦浮:“……”
·
“醒醒,你……你們來了?”蘭郁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沒想過謝醒還竟真能讓這尊煞神主動來。
蘭郁青目光在他們二人身上來回滑動:“绡昙花需瀝幹水分。”
“讓他來吧,”謝醒還杏眼彎彎:“路亦浮對釀酒十分感興趣了。”
“來了。”對釀酒十分有十二分不感興趣的路亦浮放下抱着的淵裂。
幾人配合十分默契,蘭郁青清洗釀酒器具,路亦浮烘瀝绡昙。
謝醒還蹲在酒壇前,她挽上衣袖:“一層绡昙一層冰糖,再加米酒。”
一壇又一壇,五隻酒壇慢慢被清透的酒液填滿。酒香彌漫,謝醒還封上最後一壇的酒蓋,她眨了個眼:“目标完成!”
謝醒還随手撩起額前散落的碎發,她看着朝霞染上橘黃,心中一怔——竟是過了一晌午,日頭已爬上中天。
蘭郁青:“還是埋在流蘇樹下?”
謝醒還點頭:“好。”
埋在樹下也算有個念頭,倘若日後他們回來,見着流蘇雪便也能想起曲勝春。
路亦浮晾了幾個時辰的绡昙花,見少女的眼眸清亮,他的唇角也不自覺彎起,“好。”
流蘇時節已至末端,花期将盡。
謝醒還擡頭看着有些空蕩的樹枝,她想了想,踮腳在流蘇樹枝杈綁上綢帶。
正對着枝杈的下方,蘭郁青有短暫地失神,他任由綢帶拂過眼眸。
“五壇曲勝春都搬來了。”路亦浮看着地上酒壇,他擡了擡下巴。
謝醒還笑眯眯:“辛苦我們阿水啦。”
阿水這個名字,還是在青石川時,謝醒還為了應付景和,給路亦浮起的假名。近些日子,每當路亦浮完成她的指令,謝醒還便會帶着蜜意說:辛苦我家阿水啦。
路亦浮喉結微滾,他耳根泛紅,語氣僵硬卻也沒在外人面前否認這個名字:“埋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