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眸中是毫不掩飾的占有欲,絕不是兄妹情深。
那是謝醒還曾在冀州見過的瘋意。
造出水月鏡花的幕後之人究竟想做什麼?
謝醒還已無力同路亦浮演什麼兄妹情深的戲碼,亦不想同他在幻境中來一場虐戀情深。
謝醒還撿起書案上的筆,恐懼蔓延全身,她手中之筆仍舊寫不出一個字。
“……”
言語筆墨皆無從出口,謝醒還氣極,砰的一聲,她将筆掼在案上,潔白的宣紙面上頓時多了一大團暈染開的墨迹。
路亦浮被她推開,少年眼眸低垂,默了片刻,見謝醒還似不再耳鳴,他才拾起筆,“善書者不擇筆墨,可我妹妹用的,自當是世間至寶。”
“我定會為小妹尋來天下最為上乘的筆墨紙硯。”路亦浮說。
謝醒還在水月鏡花中是刁蠻跋扈的大小姐,路亦浮自然會以為是他這妹妹是用這着筆不大順心,這才摔的。
“……”
謝醒還宛若被人卸了渾身的力氣,
系統:[宿主,你在水月鏡花中的行為舉止,是沒法脫離謝家大小姐的人設的。]
[且宿主須在幕後之人發現你恢複清明前,找到并喚醒幻主。否則宿主或許也會他們一樣陷入水月鏡花——再也無法醒來。]
沒有聽清身後的路亦浮說了什麼,謝醒還在恍惚間回了牧雲齋。
自恢複清明後,謝醒還曾多次旁敲側擊過路亦浮與莫驚春,可他們已經深陷水月鏡花,完全不記得自己身處幻境。
謝醒還癱軟在床塌上,并且水月鏡花中空間被封,她積攢不出任何靈力。
系統:[所以宿主找到幻主了嗎?]
謝醒還心中微微一動,若是水月鏡花以幻主為支撐,她讓幻主暫失意識,屆時水月鏡花失了意識支柱,謝醒還自能發現誰被當作了幻主。
系統倒很是冷靜:[若一一去試,你沒有如此多的時間。]
謝醒還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摸到袖中僅存的幾張清訣符,便是拼上一把罷。
若再不破這水月鏡花,想到路亦浮這幾日為她煎的藥,謝醒還帶上痛苦面具,那才當真叫人難熬,她都要被苦死了。
“妹妹?”
清如冷玉的聲音在謝醒還耳邊響起,“該喝今日的藥了。”
又來了。
謝醒還輕歎一聲,謝家大小姐飛揚跋扈,偏生體弱多病。便是謝醒還在幻境中喝再多的藥,也沒法子改了這設定。
可路亦浮不信,或者說水月鏡花不允許謝醒還停藥,便是她想偷偷倒掉,幻境也會強制操縱着謝醒還喝下。
是以謝醒還此刻暗自思索,路亦浮多半是幻主。不論如何,她都要試上一試。
謝醒還攥緊手中清訣符,少女眼瞳清亮,她微微揚起下巴,朝路亦浮道:“我不喝。”
要保持人設不被發現的情形下,喚醒幻主。謝醒還在竭力扮演着一個刁蠻任性的謝家小姐,好在路亦浮似乎也未曾生疑。
“是藥過苦了嗎?”路亦浮示意丫鬟端開褐色的湯藥,“兄長買了蜜餞,喝完便可以吃了。”
“太燙了,”謝醒還拂袖,她冷聲道:“不喝。”
聞言,路亦浮從青珠的托盤中端起湯藥,他輕輕吹拂着冒着熱氣的藥盞,待湯藥稍溫,他才俯身靠近少女,溫聲道:“是兄長考慮不周,如今已不燙了。”
床榻上的少女伸出纖細的手指預備去接,謝醒還心中暗忖,待她接過那藥盞時,趁路亦浮不注意,她便悄無聲息地将手中的清訣符貼在路亦浮身上,随後催動咒語,便能喚回他的清明。
哪知路亦浮中途停了下來,他未将藥盞直接遞到少女手中。
謝醒還背後冷汗涔涔,她對上路亦浮那雙漆黑的眸子,咽了咽口水,難不成水月鏡花已察覺出她的異樣?
“我來喂小妹罷。”
——便是兄妹也過于親密了,青珠的眼睛牢牢盯着腳下,她不敢擡頭再去看自家姑娘與公子兩人的模樣,更不敢違逆公子說過的話。
忍着路亦浮粘膩病态的目光,以及身旁服侍之人驚悚的視線,謝醒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一口口吞咽着路亦浮喂過來的湯藥。
苦不苦的已然不重要了,她隻覺得路亦浮瘋了——尋常兄妹絕不會如此做。
謝醒還知道他們并無血緣,可這水月鏡花中的人,謝父謝母,丫鬟奶娘青珠,他們都不知,或許路亦浮此刻也不知。可他卻讓所有人都瞧見這一幕,相信不消多時,謝父謝母便都會知曉今日發生之事。
直到路亦浮用帶着草木冷香的帕子擦去少女唇邊藥漬,謝醒還都沒能找到機會貼清訣符——路亦浮的眸光從未離開過她,謝醒還沒有機會。
裹着糖霜的蜜餞被抵在少女帶着水色的櫻唇邊。
“張嘴。”
謝醒還連着少年的指腹一同咬住,她沒有松口,謝醒還心中暗罵,最好能一口咬死他。
待路亦浮抽回手時,指尖赫然多了一圈齒痕。他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眉眼含笑道:“小妹還是如此喜歡哥哥,竟想着,要連帶着兄長一同吃掉。”
謝醒還幼時抓周,抓到的便是與她一同降生的路亦浮。
——這話便是龍鳳雙生也過了頭。
青珠哆嗦着閉上耳朵,她想,在姑娘面前粘人的公子和在外人面前不近人情的公子,當真會是同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