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冠啊,那可還真是久。”崔明望生出皺紋的眼裡閃過一絲殺氣,京中所有世家的共識就是,小皇帝絕不可以活到弱冠之齡。
一個毫無權勢的稚齡少年,就已經将他們千辛萬苦栽培的淩初籠絡了去,等到他長大親政,那還了得。
“再加上,現在年末,百官無法上朝,但和鄭石兩家交好的宗室卻可以直達聖聽。不說别人,就一個對小皇帝有撫養教導之恩的德安長公主,就足以令人頭疼了。”陳瑜自然明白崔明望的心思,冷冷說道,“不出意外,年後這個事情就會直接定下,根本沒有我們反對的機會。”
崔明望眉頭一皺:“那還真是麻煩。”
“光介兄莫急。”陳瑜忽然輕笑出聲,“如果小皇帝真的應允合卺之事,最急的也不應該是我們。”
崔明望略一思索就反應過來,縱然鄭石兩家的主意打得再妙,小皇帝也不會坐以待斃,到時候還不知道事情會怎麼發展。
更重要的是,帝後合卺,鄭石兩家不可避免會更進一步,那麼,和他們一直敵對的霍廷昱才是心裡最急的。
“不愧是璇之,老夫年紀大了,竟然糊塗了。”崔明望撫須歎道。
“光介兄謬贊了。”陳瑜面色沉靜,“我們不妨好好歡度佳節,等到年後,看看小皇帝如何應對,再做打算。”
崔明望點點頭,正要俯身給自己和陳瑜添些茶水,忽然心頭一動,“老夫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光介兄還請直言。”
“璇之弱冠已久,府裡卻無一人操持家業,不知璇之喜歡什麼樣的女子。”眼前的陳瑜年少有為,假以時日,定會成為大靖所有世家的領頭人,崔明望早就動了拉攏的心思,“博陵主家有九娘子和十六娘,正值花季,才貌雙全,和璇之剛好相配。”
“多謝光介兄美意了,但璇之幼年曾得到善禅大師指點,不宜過早娶妻,實在不好耽誤崔府貴女花齡。”陳瑜委婉推辭道。
“善禅大師的箴言老夫自然是信的。但璇之也要慎重考慮,千萬不要錯過了好姻緣。”崔明望看得出陳瑜心高氣傲,于是又說道,“老夫還有個外甥女,出身永嘉王氏,排行十八,雖然眼下不過九歲,但自幼聰明伶俐,乖巧可人,如今也是永嘉知名的才女。”
“說起來,可不是老夫自誇,這位十八娘子幼有才名,還拜入柳四夫人名下,寫得好一手簪花小楷。别看她年紀小,丹青琴技也是出挑的,雖說棋藝定不如棋聖後人親自教導的璇之,但在女子間,也算數一數二。”崔明望和陳瑜相交有五六年了,不見他沉迷女色,也不耽于享樂,平日裡唯有下棋撫琴這一二喜好,在世家中的确算得上風雅。所以崔明望一琢磨,認定陳瑜定是心氣甚高,所求之人不僅要美貌出衆,身份相當,隻怕還要才華橫溢聰明伶俐才能入眼,“璇之如果有一二分鐘意,老夫願親自作保,當個媒人促成這一段金玉良緣。”
“實在勞煩光介兄操心了,但璇之眼下真的沒有娶妻的打算。”陳瑜連連搖頭,心思卻不知為何,随着崔明望剛剛的話語就想到了前幾日的對弈。
忽然,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中:要是小皇帝是個女子就好了。
如果他是個女子——
陳瑜被自己的所思所想吓了一大跳,不禁不動聲色地垂下雙眼,将自己心中的悸動按壓下去。
崔明望不由幽幽一歎,知道陳瑜主意已定,也不再勸了:“那就隻能等到年後再說了。”
陳瑜微微點頭,手裡捧着已經冷掉的茶盞,默默無言。
對于博陵崔家話事人親自煮的茶,他自始至終都沒打算過,掀起杯蓋嘗上一口。
陛下,那眼下就看你如何應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