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初早已被霍廷昱的手下押了下去,霍廷昱則親自護送小皇帝回了紫微宮。
雖是護送,但明眼人都能看明白,以後小皇帝想再出這紫微宮,那就難了。
小皇帝還在輕輕喘息着,極力平複着咽喉間癢意和咳嗽。他的身體素來不是很好,每年冬季常犯風寒,平日裡早晚一陣寒風吹過都會引起咳嗽,更何況剛剛被挾持,咽喉被緊緊壓制許久。
在霍廷昱看來時,隻覺得小皇帝臉上的潮紅還未褪去,豔若桃花,更兼他整個人兀自喘息着,勾得自己心裡癢癢。
“陛下,看來你的運道,是真的差了點。”霍廷昱半是惋惜半是得意,如果沒有剛剛的一出,還真有可能被小皇帝翻盤,可惜啊,老天站在了自己這邊。
“成王敗寇,僅此而已。”小皇帝右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眼中是一貫的冷漠,仿佛剛剛在瞬間被扭轉勝負,被迫失敗喪失一切的不是自己,“霍大将軍應該知道,朕雖然輸了,卻不是輸給了你。”
“在和朕下棋的人眼裡,你也不過是顆棋子罷了。”小皇帝的聲音還有幾分沙啞,他眼神冷冷看向霍廷昱,嘴角微微勾起,似是無聲的嘲諷,“希望霍大将軍的結局,可以比朕好些。”
“陛下當真是冰雪聰明。”小皇帝的話對于霍廷昱而言不痛不癢,他此刻心情極好,“可哪怕陛下猜到一切,又能做些什麼呢?難道就隻是挑撥離間?”
“朕一直很好奇,霍大将軍為何總是自尋死路。鄭基石康兩人雖然愚蠢,但還知道一邊把後位把持在自己手裡,一邊争取朝堂和宗室支持。盡管如此,他們先前想的是改立皇兄趙王為皇帝,後來又打上了幼帝的主意,從來不敢光明正大直接對朕動手。”小皇帝眼神冰冷,含着看破一切的洞徹和淩厲,“世家之輩也是如此,多年籌謀,隐在暗處,也不敢堂堂正正和朕作對。唯有你——霍廷昱,像個獨狼一樣,不在乎天下名聲,不在乎所有身家,更不在乎自己的結局。”
“如今你逼宮犯上已成事實,天下人人得而誅之。隻要朕有什麼好歹,四海諸侯皆會聞風而動,高舉勤王之旗,來京平亂。表面上看,今夜你大獲全勝,實則危在旦夕。”小皇帝的胸襟劇烈起伏着,他不得不緩了緩,才能繼續說道,“你若敢進一步,今夜你的幕後勢力第一個就會對你下手。所有人都會把你當做謀權篡位的逆臣,不管是誰要打這皇位的主意,你都會被他們視為第一個墊腳石。可若你維持現狀,你又有什麼能耐和幕後之人抗衡?你有文臣?有民心?還是就憑着區區三千人的禁軍?”
“你不過是世家手上的一顆棋子,唯一用處就是借你之手來牽制朕。今夜之後,無論是耿介之臣,或是野心之輩,都會把你視作必須除去的目标。”小皇帝的話的确一針見血,霍廷昱隻覺得自己的心肺都被他戳得疼了起來,“朕最壞的下場,無非年紀輕輕長眠皇陵。而你,則累及九族,死無葬身之地。”
“哼,九族?陛下應當聽說過,我霍廷昱無父無母,被先帝當成孤臣,才有了今天的一切。别說累及九族,就算讓全天下為我陪葬,霍某也毫不在意!”一切前因後果都被小皇帝挑明,霍廷昱也被激起了火性,“我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被陛下逼得!如果我不搶先一步動手,不說鄭石兩人,陛下也會将我處之而後快!”
“荒謬,你根本沒想過效忠于朕!”小皇帝半是憤怒半是輕蔑,“這個時候,何必還要惺惺作态?”
“陛下,你問問你自己,你又什麼時候給過我機會?”霍廷昱深藏于心底的嫉恨洶湧而出,“你重用那個隋陽,不就是指望他對付我嗎?如果沒有那個隋陽,如果沒有那個隋陽——”
“如果沒有他,這一切都是我的,可以夜宿紫微宮的是我,可以日日和陛下親近的是我,可以帶着陛下出宮玩樂,陪在陛下身邊的,也是我!”霍廷昱翻來覆去說了幾遍,才慘笑出聲,既然都到了這步田地,還有什麼好掩飾的呢,“陛下,既然你如此聰慧,不妨猜一猜霍某執意犯上的原因?”
“陛下想必是怎麼也猜不到的。”霍廷昱逼近雙眸澄澈盡是不解的小皇帝,眼神輕挑而露骨,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偏執:“陛下,霍某所做一切無非是求一個你啊。”
小皇帝的目光由不解轉為震驚,面上還沒褪去的绯紅,顯現出他非比尋常的憤怒:“放肆!”
“陛下,你可以知道霍某這些年前前後後找了多少個人,當你的替身嗎?但是那麼多人,并沒有一個可以比得上陛下。”小皇帝的眸子漂亮得猶如琉璃一般,哪怕是盛怒也不減絲毫容色,霍廷昱直視着那近在咫尺的雙眼,故意說道,“也是,他們什麼身份,怎麼能和您比呢?畢竟,也隻有傾天下之力供奉的天家才能養出陛下這般的人物——”
小皇帝天資聰穎,更兼身份尊貴性格高傲,這樣的人物,怎麼甘心接受男子的求愛,更何況,還是自己昔日的臣屬。
霍廷昱深知,想要馴服小皇帝這樣的獵物,就要格外強硬和狠心。
隻有将那山巅之雪染上污泥,才能将它留在地上。
隻有将那天邊之月遮上烏雲,才能把它藏在夜幕。
他故意言語間折辱小皇帝,等着小皇帝不甘不願的臣服,隻見小皇帝目光冰冷而憤怒,似乎正打算說些什麼,卻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