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自己本是打定主意,不會讓淩初如願的,隻是如何拒絕要花一點心思。但沒有想到,陳瑜卻給出了一個全新而絕妙的解決方案。
“陳瑜的意思是,既然淩初楊搏等侯府子弟十餘人都上書請願赴邊疆任職,可見和他們懷有相似想法的勳爵後裔不在少數。”想起幾個時辰前的對答,小皇帝眼中不由閃現欣賞之意,“于是他建議道,讓朕趁機下旨,給所有武将勳爵門第一個機會,讓他們的子孫後代可以去軍中任職。”
“可這——不是和肆哥哥的打算背道而馳了嗎?”小皇後皺了皺眉,疑惑問道。
“但是,朝中侯府勳爵何其多,他們的子孫更是不計其數,軍中職位有限,難道這些将門之子,願意去當個小卒嗎?”小皇帝不急不慢繼續說道,“所以,朕身為天子,必定要拿個章程出來,比如定個規矩,或是比試武功,或是比試兵法,總之,勝者才能得償所願。”
小皇後細細一想,也明白了陳瑜的深意。當淩初這十餘人上書時,小皇帝并沒有什麼好的理由拒絕,那不如索性将京中所有勳爵侯府都拉了進來。
邊境将領上任都要通過小皇帝的批準,但偏将副将們則寬松很多。通常情況下,一個侯府子弟,可以憑着家世,去軍中挑個百長小旗的職位曆練一二,然後就可一路扶搖直上,在将帥的庇佑下,慢慢成為副将。等到時機成熟,再由主帥向天子奏請,功勞年歲均是正好,到時候小皇帝也隻能點頭答應,讓他們順理成章成為自己诏書認可的将領。
淩初要走的,就是這樣的路子,小皇帝本想着如何拒絕,而不傷了彼此的情面。可當陳瑜把所有人都拉進來,大家都想走這樣的路子時,這個道路就太擠了,擠到小皇帝可以名正言順定下規矩,讓他們遵守。
更重要的是,有一就有二,隻要小皇帝今朝定下武試的章程,日後必将延續下去,幾年後,勳爵侯府子弟若是還想趁着邊境太平去混資曆,就會連最基礎的要求都達不到,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
并且陳瑜的這個建議,足以讓日後可以在軍中擔任要職的武官,都會是小皇帝親自遴選出的可用之人。
也就是說,長此以往,小皇帝就可兵不血刃地掌握兵權,而不需要再看平陽侯他們的臉色。
“這個法子,當真是妙啊。”小皇後不由連連點頭,贊歎道。
“兵者,國之大事,存亡之道,命在于将。将者,國之輔,王之所重也,故置将不可不察。”小皇帝也微微一笑,滿是對陳瑜的認可,“陳璇之此計,的确極好。”
“陳瑜此人的确有些才幹,且不拘泥于外事,不受書本所限,胸懷廣闊,目光長遠,當得起王佐之才的美譽。”想到現在正被自己關在殿裡,處理奏折的陳瑜,小皇帝不由笑意加深,“可惜他就是性子懶散了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整日都隻顧着逍遙自在,并無什麼雄心大志。”
“瑛兒聽說,這個陳瑜本就是家中幼子,父兄疼愛的厲害,加之幾位師長也喜歡他喜歡得很,所以養成了活潑散漫的性子也不奇怪。”小皇後也笑了起來,“他這樣的出身,父親是颍川陳氏的族長,兄長是名滿天下的大才子,本也不需要他再錦上添花了,自然是活得開開心心自在灑脫就好。”
“話雖如此,可是若這陳瑜不勤勉些,那肆哥哥又怎麼好偷懶來找瑛兒呢?”小皇帝噙着笑意,一邊小心翼翼給小皇後染甲,一邊時不時看着她嬌嫩的面容笑道,“所以,為了肆哥哥能時時見到瑛兒,隻好辛苦陳瑜了。”
“你就不怕,那陳瑜一氣之下直接走人?”小皇後一時笑彎了腰,她的手又被小皇帝抓着,差點跌到了小皇帝的懷中。
“陳瑜這些年算是把整個天下都遊曆遍了,交往的好友如颍川荀若遊、西洲秦相莫、北郡柳茹青等,也是遍布天下。”小皇帝伸手抱住心上人的腰肢,将她慢慢扶到座椅上,才慢條斯理道,“但朕這一次求賢若渴,今日午後就給他的所有友人都發了帖子,請他們赴京中任職。所以,不出意外,陳瑜半個月後就會發現,他的所有朋友都來朝中為官了。”
也就就是說,到時候陳瑜就算想離開,也找不到人可以陪同了,小皇後想到這裡,又笑了起來:“肆哥哥,你可是——太壞了了。”
“哪裡哪裡。”小皇帝也狡黠一笑,“而且,那陳瑜和兄長陳瑾最為親近,朕已經封了陳瑾國子監祭酒一職,隻要陳瑾在職位上不肯離開,陳瑜就隻能乖乖留在京中,任我差遣。”
此刻遠在紫微宮的陳瑜并不知道自己未來上司的險惡心思,他愁眉苦臉看着眼前的奏章,心裡早把那小皇帝罵了百次千次。
正當陳瑜再一次坐不住時,殿外忽然傳來了兄長的聲音:“請問這位公公,璇之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呢?”
“陳大人客氣了,陛下說了,等您來了,陳公子就能走了。”陳瑜聽着長福的回答,才發現自己白做了一下午的工,這個小皇帝,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璇之,陛下任命我為國子監祭酒一職,我已經應了。”打定主意要離開京城,逃回颍川的陳瑜,正一邊牽着自家兄長的手,一邊謀劃着離開,卻忽然聽到兄長歡喜道,“上任還有幾日,我們明天就去看宅子吧,以後可要常住京城了。”
滿心滿眼想要離開的陳瑜呆了片刻,委委屈屈說了聲好,心裡卻再次将小皇帝恨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