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爬下床,出門來到走廊,傑的房門前。夏油家二樓的卧房,隻有面對面的兩間,分别屬于姐弟二人。
她旋轉門把手,發現竟然沒上鎖。
她決定,就在傑的房間蹲他,免得他偷偷回家,又偷偷避開她,像小時候那樣糊弄過去,什麼都不願意透露。
那可是超能力!什麼召喚怪物、血肉複生,誰不好奇呢?
她推門而入。
傑的房間是沉澱過的木頭色調,偏暖黃的燈光帶着墨水的香氣。他把房間收拾得很整潔,床鋪平整,床單都緊實地掖在墊子下,書桌上有幾個收納架,内裡擺放井井有序。
她坐到書桌前,桌面深處有個九宮格實木架,裡面挂着從淡青至釉黑的耳擴或耳釘,桌面靠外放着寫到一半的毛筆字,中央還有一冊《正法念處經》,看着有點新,沒翻過幾次。
為打發時間,她拿起書看,全篇都是古文佛理,多少有點難讀,隻勉強看過第一章就越看越困,腦子裡漿糊成團。
什麼“欲為不善,是不可愛,非是可樂,非是可意”,雪豹不善,但可愛,還有海豹、海豹寶寶、海綿寶寶、派大星……
等夏油傑回到房間,就看見翠子抱着書打瞌睡。她皮膚白淨,沒有一絲血痕,健康完整,讓人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
“翠子,”傑走到她身邊,指節叩響木頭桌面,見她醒來,問,“你是覺得我說的話不可信嗎?”
一看就知道她為什麼來這兒,明明他都承諾了。
翠子睜眼,入目是傑的手,再循聲擡頭向上,看着那雙紫玉珠似的眼睛,微妙地,有一絲壓力。
什麼信任不信任的,聽起來怪怪的,像是夜間倫理劇的台詞。
“小時候,你不就是跟我周旋很久,最後什麼也沒說。”所以他們之間沒有信任!
“……”他是這麼做過。
傑拿出電影宣傳冊遞給翠子。翠子接過,立刻翻開,内裡紙質順滑,插畫紅藍鮮豔,線條動感十足。
她滿意地點點頭,合上宣傳冊,問傑:“讓我看看昨天出現的白腳,還有我是怎麼治好的?”
“你的傷是另一個人所治,至于你看見的白色的腳,那是咒靈,普通人隻有在極端情況下才能看見,比如……”
瀕死帶來的生理性恐懼下。
傑止住話語,翠子聽出他未說完的話,但共情不了更深層的情緒。
“那我不就看不見了?”她耷拉下肩膀,有點失望,随即猛地擡頭,“那摸總摸得到吧?它們似乎能觸碰到現實物質?”
像是因為五次忘放洗衣液,就被五次扔進洗衣機裡旋轉的布娃娃,實在一言難盡。轉向翠子的腦回路,傑想,普通人摸也摸不到咒靈,哪怕碰到也會将其忽視。
但他放出咒靈,給翠子指對方向。
跑去高大醜陋的咒靈身旁,翠子盲人摸象般去觸碰,摸到卻隻覺有點冰涼,自覺摸到又懷疑沒有,然後又去碰,嘴裡感歎這是克系寶可夢。
正法念處經也沒那麼難讀,他不應該隻停留在第一章。
“翠子,你的網名有叫「冠軍寶可夢大師」的嗎?”他問。
“沒有?怎麼了?話說它們是從哪裡來的?太神奇了。”
告訴翠子夜蛾正道科普的部分内容,傑強調不能在社會暴露此事。
翠子點頭,捏着下巴,神色凝重,幾秒後感歎出聲:“我說我喜歡的漫畫怎麼一直消失,明明畫得超好。”
她喜歡的漫畫家叫伊藤潤二,專門畫獵奇恐怖題材,功力之深,能叫每一位讀者都毛骨悚然,甚至夜夜做噩夢,懷疑哪裡都有書中怪物。
但他的作品總是莫名消失,不論他上傳到多麼“偏僻”的網頁。
原來是官方偷偷禁止。
“給你看個好東西。”
抓着傑的手腕,翠子拉着他快步走向樓下書房。兩人的腳步聲輕重不一,快慢不同,回響在隻剩他們的家裡。
打開電腦,翠子把傑按在座位上,點開特意本地保存的漫畫,眼前的鏡片反射出屏幕的光。
“你的能力是能操控咒靈吧?咒靈越強你越強?那我們不就可以廣為宣傳伊藤老師的漫畫,然後等相關的咒靈出現,然後去抓?”
在伊藤老師的漫畫裡,恐怖角色大多是無解的存在。
比如這個漫畫的人頭氣球,就是某人上吊死後,人們發現有她樣貌的超大号人頭浮在空中,其下有上吊用的繩索。
之後全人類的人頭氣球,憑空出現。它們會去套中,并吊死對應的人,人類卻無法攻擊它們,因為它們能直接把受到傷害,轉移到同樣貌的人類身上……
無敵!
這一招完全夠抵得過救命之恩,翠子想。
電腦屏幕的光線略微刺目,照射在傑的額角。
青筋在鼓動。
屏幕上人頭惡心,翻湧胃液,酸氣和咒靈的馊味一起湧上喉頭。
他叉掉漫畫,深呼吸,又想到翠子剛被人打了一頓,放輕語氣,循循善誘。
“翠子,為什麼它會在網絡上被消失?因為一旦出現是真的會毀滅世界。”
“你不是能操控咒靈嗎?”
“你怎麼知道它會出現在哪?抓到它前會死多少人?而且不隻這一篇漫畫吧?”
“欸,但是……好吧,這麼棒的主意是你自己不用的哦。”她就算已報答救命之恩了。
那這一part掀過,下一part。
毫無停頓地,翠子轉移到下個話題:“聽你之前說的話,你這類有特殊能力的人,似乎不隻一個兩個?應該有對應組織吧?是什麼樣的?”
這些東西是由翠子自行推理出來,因為傑剛才有提及“另一個人”,且有“普通人”就對應有“不普通的咒術師”,以及“對咒靈的認知體系”過于完善,非區區幾人能做到。
于是,傑又不得不給翠子科普咒術師和咒術高專,幾乎交代完所有。
“那你高中要去咒術高專?那叔叔那邊?”
如果不告訴叔叔真相,那個好面子的人,不會接受兒子去讀專門學校。
“不用在意他,”說這句話時,傑的語氣很是生硬,意識到這點後,他柔和語氣詢問翠子,“明天要和我出去一趟嗎?”
去換一身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