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青筋暴起，就連手都在止不住地發抖，他擡手舉過頭頂，直直抓住高處燈台上的燭火，炙熱的火燃燒得更加猛烈，火光透過手指縫隙忽明忽暗照在臉龐。

好聚好散。

那時他的眼睛還沒恢複，李翹楚的那些人下手狠辣，毒雖控制住不至于要他的性命，可他的眼睛久不見好。

沈安眨了眨眼，眼眶微紅。

謝遇良前腳跟他溫存，後腳連人影都沒有了。他醒來時，隻找到桌上的字條，可他看不清，不知道上面寫着什麼。

他找到鷹爪，鷹爪看了字條便哈哈大笑，趾高氣昂地嘚瑟：“還是我家主子有手段，我可想不到這麼高明的招。你先前是不是震碎我家主子妖丹來着？我呸，我家主子最睚眦必報了，以前有人踩他一腳，他就把人砍了，你說你震碎我家主子妖丹，你殺過他，居然還敢在他面前晃悠？想知道字條上寫着什麼，你鷹爪大爺告訴你，我家主子要和你好聚好散，他從來都沒稀罕過你，就是跟你玩玩，沒想到你還挺當真的哈哈哈。”

沈安的臉色難看極了，但他不信，“吳良去哪了？”

鷹爪聽到這聲笑得更歡了，“你還不信，實話跟你說吧，我家主子才不叫什麼吳良呢，他連真名都沒告訴你，你居然相信他愛你愛得死去活來非你不可？做夢吧！再跟你說一句，我家主子就是去找别人了，比你貌美，比你讨喜，還不像你是個瞎子！你少禍害我家主子，怎麼，計劃恢複好再殺他一次？”

鷹爪的話不可信，他一個字都不信。

沈安握住那團火，他的手漸漸不抖了，眼底越來越恨。有什麼不能信的？鷹爪是謝遇良的親信，還不知道謝遇良的真實想法嗎？

但那時的他卯着勁，一個字都沒信。鷹爪的話不信，府裡的人大多不識字，潇潇被他陰沉的表情吓得支支吾吾，半晌才吐出來四個字。

好聚好散。

沈安陰恻恻笑着，越握越緊，生生将那火熄滅。

他還是不信，不信鷹爪，不信潇潇。

他跑到臨江城街上，挨家挨戶敲門，每個路過的行人都被他抓着問，這上面寫着什麼。

每個人說的話，他都不信。

他從清晨問到夜深，像個瘋子似的在臨江問了一整天。直到街上再沒有人，天公應景，下起瓢潑大雨，他驚慌失措地捂着懷裡的字條，生怕謝遇良留下的字條被打濕。

他瞪大眼睛，霧似的白籠罩在眼前，他看不清，便伸手去摸上面的字。

就算是報複我，也求求你不要這麼對我。

悲恸的情緒泫然而出，沈安忽地嘔出血，大口大口的血從他撕裂崩壞的骨肉裡噴出，雨水沖刷着佝偻的軀體，他顫抖着，嘴邊的血混着雨水流下。

灰色的眼睛變得清明，心髒猛烈地跳動。

他睜開眼睛，近乎絕望地看向字條。

……

謝遇良吊兒郎當地躺在床上，手裡捧着畫本看得津津有味，隐約聽見細微動靜，便趕緊閉上眼裝作熟睡狀。

不用猜也知道，來的人肯定是沈安，他們白天見過一面，他就不相信沈安能忍住不來找他。

沈安身上的禅木香漸漸近了。

這味道白天就聞到了，沈安和他不愛用熏香，多半是那個鳳長清給沈安熏的，不過這味在鳳長清那兒就嗆鼻，在沈安這兒謝遇良喜歡得想抱着聞。

不過等了一會兒，沈安一直沒有動靜，就靜靜站在床邊，謝遇良忍了會兒，最終還是忍不住，憋着笑睜開眼睛。

沈安蹲下看他：“你醒着。”

謝遇良翹起二郎腿：“你不是早看出來了麼，說吧寶貝，深更半夜不睡覺，跑來我房間幹什麼呀？”

沈安用鼻尖蹭了蹭謝遇良的臉。

“說呗，”謝遇良故意往後躲了躲：“幹什麼呀？”

沈安追上來：“幹你。”

想當年沈安是多麼的光風霁月、正人君子，簡直比天上的雲還白上幾分，沒想到竟然能說出這種話。

謝遇良撐着上半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吹了口氣笑道：“幹我可不行，我明天一大早還得去學堂呢，但是我能親親你嘛？”

沈安含笑閉上眼睛，撐在床邊。

等了一會兒，謝遇良也沒親，隻笑起來：“寶貝，我又沒說要現在親呀，你閉什麼眼睛？”

沈安把眼睛睜開，望着謝遇良：“那你的寶貝能親親你嗎？”

謝遇良搓了搓後牙，咬着嘴唇，朝沈安揚眉：“你親呀，我又沒說不讓你親，隻能親一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