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一聲脆響,兩人俱是沖進了屋子。
紀見音看見沖進來的紀見溪一時有些愣怔,好一會才開口說話,“你怎麼回來了?”
她聲音啞啞的,一手撐在桌邊,另一手還懸在半空,應當是剛剛用這隻手端的杯子。
見紀見溪站在那裡,那一時半會不會走的架勢,紀見音索性放下手,撐着桌子坐了下來。
紀見溪未答,走上前取了一個新杯子給人倒上水遞給紀見音,反問道:“我不能回來嗎?”
端杯子的手一直懸着,紀見音未去接,紀見溪直接放在了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許蓮夾在中間,一邊擔憂二人可能會被地上的碎瓷片劃傷,一邊看着姊弟倆僵持不下,定在那裡跟個雕像似的,心裡着急。
“我不能回來嗎?”紀見溪又一次重複,“是你不是我姐,還是這裡不是我家?”
“你怎麼不提前寫信回來?”紀見音避而不答,另起爐竈。
“你不也沒傳信給我?”紀見溪咄咄逼人,雙目圓睜,眼淚已經蓄了起來,卻已經梗着脖子,為了不輸氣勢。
眼見着兩人誰也不讓誰,許蓮拉住紀見溪,“少爺,你回來不是餓了?跟我去看看家裡有什麼你想吃的。”
不顧紀見溪意願,許蓮拽着紀見溪的胳膊向外拉,将人推出門,還不忘回頭叮囑紀見音,“小姐,你才喝了安神湯,再去床上睡會,小心地上的瓷片,我一會來收拾。”
說完,許蓮關上門,拉着紀見溪向外走。
“阿嬷。”紀見溪不敢掙紮,任由人牽着向外走。
“少爺你剛不是說想我的手藝了嘛,什麼事也不能耽誤吃飯,這可還是你說的,怎麼忘了?”
許蓮牽着紀見溪進許蓮的院子裡的小廚,這裡離着紀見溪和紀見音小院不遠。
小廚裡擺着桌子,二人一直都喜歡許蓮的手藝,許蓮也樂意做給他倆吃,小時候隻要許蓮進廚房,紀見溪就跟在她屁股後面轉,等菜一做好就下筷子,常常燙得他直捂耳朵,自己吃過一口之後,就端着盤子滿家要和紀見音的名字,要她也嘗嘗。
同理,紀見音先吃到也是如此,但是要是兩人都在,就會為了誰吃第一口而大打出手。
後來,紀家搬到此處的時候,為了照顧兩隻饞貓,特意在小廚裡放了桌凳。
一進小廚,紀見溪找襻膊束袖,想跟着幫忙,但被許蓮按着坐下。
問過紀見溪不吃葷腥後,便開始忙活,卻沒問他為什麼不吃。
許蓮手腳麻利,在竈台案闆邊來回轉,這邊面和好了,等着醒面的功夫,就把菜洗了;起鍋下了菜,得空就去把案闆洗了,切下道菜。
勝肉餅、酒煮玉蕈、莼菜羹、香煎豆腐,一個接一個端上桌。
“味道如何?”許蓮解下襻膊,坐在紀見溪對面等着人反饋。
紀見溪夾了一筷子靠自己近的酒煮玉蕈,咽下去後一邊點頭一邊說道:“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再想想晚上吃什麼。”許蓮笑吟吟給人布菜。
“欸,怎麼吃着吃着還掉眼淚了?”許蓮掏出帕子給人揩淚。
“阿嬷,你說紀見音她怎麼總是那麼逞強?我不可靠嗎?”
紀見溪生氣地直呼紀見音全名。
“怎麼會?你前陣子不是還在準備考試,你阿姊那時候告訴了你,要是影響了你,豈不是你三年努力付諸東流?”
“可我考完之後明明有很多機會告訴我,但她都沒有。”
瞧着剛剛還硬脾氣的少年現在成了委屈巴巴的哭包,加上本就含情的桃花眼讓人更是憐愛幾分。
“你還不了解你阿姊嗎?”許蓮給紀見溪倒上水,“她這個人最是要強,就連我發現的時候,鋪子早就出大簍子了。”
“雖然我不懂這些,但是我經常看着你阿姊就在那院子裡一坐就是到天亮。”
“可她剛剛那副樣子像是要趕我走。”紀見溪忿忿。
“怎麼會,你們倆是世界上最親的人,她怎麼舍得?她隻不過是怕你失望罷了。你這麼聰明一個人還不知道她嗎?”
許蓮将紀見溪高高捧起。
“阿嬷說得有理”,紀見溪很是受用,“那我剛剛是不是傷到她了?”
“你倆啊,不都是嘴硬的主?”
紀見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雖然許蓮開導好了紀見溪,但不代表他沒脾氣,和紀見音低頭不見擡頭見,誰也不搭理誰,就這麼一連過了兩天。
紀見溪想要了解情況,本想直接問紀見音,但怕自己一和她那個葫蘆嘴碰上,估計隻有吵架的份,就放棄了這個給彼此添堵的想法。
他又試着從許蓮那裡打聽到消息,但都是零星的碎片,紀見溪假意在府中轉悠,趁二人不備又翻牆出去打探消息。
這第三天依舊如此,不過這次出門時紀見溪帶了自己從前收集的部分玉器,拿去當鋪換了不少錢。
回家路上,他一邊算着自己身上現在有多少錢,一邊回家去,還在扛着糖葫蘆串走街串巷地賣貨郎那裡買了三串糖葫蘆。
拿着糖葫蘆往回走,紀見溪在心中模拟一會如何“高冷”又“服軟”的将糖葫蘆遞出去,以不至于折損自己莫須有的氣節。
心中有事想,并未注意自己錯過了一輛雍容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