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見人回來,紀見音給人斟上茶。
“鸠占鵲巢罷了。”紀見溪落座,向小厮又重新要了一壺熱茶,一碟五香蠶豆,一碟糖酥豌豆。
茶樓裡人不多,桌椅也算不得新,跑堂的隻有一個瞧着懶散的小厮,坐在賬台邊上的老婦人頭一點一點的,有人結賬時候,小厮跑去叩叩賬台,人才迷迷糊糊想過來。
那日,四人從書坊離開後,暫未再去,房契地契自然不會交給龐典。
安紹要出發繼續平賬,許蓮在山莊内規劃合适的菜地。
兩姊弟也都沒閑着,紀見溪混到人群中打探消息,紀見音遵循于千星的醫囑,四處走動,山莊滿足不了她了,便到城中四處走動,或許還想找到父母的蛛絲馬迹。
關于書坊,人們隻知道有那麼個書坊,曾經生意紅火過,至于它所屬何人,無人知道,因此更不要說見過楚嫖。
至于龐典此人,是個外來戶,最初隻是書坊不起眼的幫工而已,讓人記住他是因為他成了夢娘的丈夫。
夢娘本名田夢悠,比龐典更早就在書坊了,來的時候就已經帶着兩三歲的葉明翠了,人勤快,做事也能吃苦,很快就成了書坊的小小管事。
對于漂亮的人或物,人們總會不自覺地給予更多關注,渭州書坊來了個曼妙的寡|婦,許多人早就暗中都打上她的主意,最後沒想到讓一個矮矬醜的龐典見了便宜。
人們都說龐典用的是不光彩的手段,至于是什麼,就是才打聽了幾天消息的紀見溪都已經聽了好幾個版本。
夢娘帶來的小姑娘名喚葉明翠,她和龐典有過一個兒子,可憐那孩子三歲就夭折了,之後兩人再沒有孩子。
兩人沒有孩子,龐典卻要龐家後繼有人,就将主意打到葉明翠身上,要他的繼女改為龐明翠。
葉明翠自是不許,兩人本就不和睦,因此事甚至于打架,還幾次鬧到過衙門。
兩人打架,夢娘在其中勸架,隻是衆人不太清楚這葉明翠怎麼連夢娘都不理了,隻歎她是個不孝女。
夢娘在其中勸架幾次,最後鬧得更是不愉快,葉明翠隻回家睡覺,平時都待在書鋪。
最近一次吵架是上個月,剛出正月時候,那之後葉明翠連家都不回了,直接住在了書鋪。
龐典因娶了夢娘,在書坊中地位也有所提升,并沒有讓他們生活如何好,反倒暴露了本性,昨日去潇湘館,今日去百花樓,好不快活。
渭州城不算大,消息自然傳得快,人都說他家有美妻不知惜,就是個吃不來細糠的山豬。
近幾年又迷上了去搖攤,偶爾跑幾趟葉子館。
青城那邊書坊紮堆,價格合适,種類也多,而這個書坊故步自封,生意日漸慘淡。
生意差了,自然就要動心思,龐典像是成了書坊主人,這心思就是他動的。
裁撤雕版、排版、刊印的工人,裁到最後就剩下他一家三口,俨然成了山大王。
人都沒了,自然印刷不了什麼,現在能夠還勉強支撐,靠的就是葉明翠在書鋪那裡吃老本,準确地說是龐典去掠奪書鋪賺下的錢财。
說來奇怪,以龐典狡詐的性子,這書坊竟然還能支撐到現在屬實不可思議。
紀見溪趁夜摸進書坊看過,裡面的東西齊全,沒有被賣掉的情況。
如此一圈下來,這龐典哪裡還有錢的來路讓他去銷|金窟散财?
這事紀見溪問了一圈,實在沒看明白出個所以然,昨日他甚至也跟着去了搖攤,雖沒上前湊,但隐約聽到龐典賒賬的聲音。
這莊家也是奇怪,明知道是個虧本的買賣,怎麼還允許他這麼賒下去,不怕血本無歸?
書坊、書鋪他都沒有房契、地契,莊家肯定收不到,除非黑吃黑,不過要真能,按理說早就做了吧,還用等到他們見到?
或者龐典許諾了什麼阿臜好處?
聽紀見溪說這幾日他調查到的消息,紀見音也不禁蹙眉。
“你說……”
紀見溪話未說完,拉着臉的小厮上了茶。
“你想說什麼?”紀見音将話題拉回來。
“我想說,楚嫖此人是不是……”
紀見音自然是聽明白了紀見溪未完之語。
作為一個商人,開鋪子自然是為了賺錢,要是賺不了錢的鋪子定是早早關門歇業;再者他也要對自己鋪子有絕對的話語權,要是随随便便小厮就能做決定了,那這鋪子到底算誰的?
可這楚嫖确實奇怪,龐典都自立山頭了,也沒見她站出來,有些什麼行動。
難道是家大業大,忘記自己手裡有這麼一個書坊?
此事必不可能,紀見音也算在商場混迹有些年頭,大小富商就算不認識,說起來也能知道個大概。
所以,楚嫖她很有可能不在人世,或者因為什麼隐姓埋名。
若是隐姓埋名将房契地契交給自己的父母保管倒也說得通,畢竟這地契房契旁邊也還有一份賬本,等到時候楚嫖恢複自由身了,将房契賬本都交還她,也算合适。
可是,既然自己隐姓埋名也要将這間鋪子交給自己父母代為打理,那麼為什麼龐典為虎作伥時,她不出手制止?
如此想來,此人可能真的不在人世了。
“但是那個賬本又說不通了。”紀見音擰眉,“難道父親母親并不知曉楚嫖已不在人世?或者那隻是他們的一個念想。”
“都有可能吧”,紀見溪目光落在茶館對面的書坊,恰好和走出來的人四目相對,“或許答案在那也說不定。”
對方束着高馬尾,霜姿雪魄,與紀見溪對上視線後,隻一晃神,人便有進到鋪子中去。
紀見音順着紀見溪的目光看去,隻看見街上來往的人群,并沒有看見剛剛書鋪前的人,剛剛上茶的小厮出去了,向書鋪中去。